景仁宫的寝殿内,光线暗沉得如同泼开的浓墨。窗棂被厚重的云锦帘幔遮得严严实实,仅漏进几缕惨淡的天光,在金砖地上投下扭曲的阴影,如同鬼魅的爪牙。铜炉里的银骨炭燃得只剩余烬,微弱的暖烟裹着苦涩的药味在殿内弥漫,与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血腥气交织,沉甸甸地压在人心头,连呼吸都带着滞涩的痛感。
恭贵人乌雅氏猛地从床上弹坐而起,身上的锦被应声滑落,露出她苍白如纸的脖颈与锁骨,肌肤上还残留着细密的冷汗。原本温婉的眉眼此刻拧成一团狰狞,眼角泛红,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像极了深夜里被逼至绝境、目露凶光的困兽。下身传来的坠痛感尖锐而清晰,顺着脊椎往上蔓延,每一寸骨头都像是被冰锥凿着,而腹中那片空落落的寒凉,比殿内的寒气更甚——那个她精心筹谋、视作攀龙附凤筹码的孩子,那个能让她在后宫站稳脚跟的龙胎,就这么没了。
“啊——!”一声嘶哑的尖叫从她喉咙里挤出来,破碎得如同被撕裂的绸缎,带着绝望的戾气。殿内伺候的宫女们吓得浑身一哆嗦,为首的宫女连忙上前想搀扶,却被恭贵人猛地挥手推开,力道大得险些让那宫女栽倒在冰冷的金砖上。“滚!都给我滚出去!”她歇斯底里地嘶吼,声音里满是疯狂的怨毒,指甲深深抠进掌心,渗出血丝,“谁再敢多待一秒,我扒了她的皮,扔去喂狗!”
宫女们被她眼底的狠厉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往殿外退,慌乱中撞翻了门口的紫檀木矮凳,瓷质的痰盂也应声倒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在死寂的殿内格外惊悚。殿门“砰”地一声被关上,震得窗棂上的冰花簌簌掉落,殿内瞬间只剩下恭贵人和她的心腹宫女青兰,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青兰早已吓得双腿发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磕出的红痕迅速泛开。她头埋得极低,额前的碎发垂落,遮住了惨白如纸的脸,浑身像筛糠一样发抖,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触怒了眼前的疯魔主子。恭贵人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单薄的肩背剧烈颤抖,全然不顾下身的剧痛,赤着脚就扑下床,冰凉的地砖刺得她脚心发麻,却抵不过心头的滔天怒火。她一把揪住青兰的衣领,硬生生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布料撕裂。她的指甲深深掐进青兰的皮肉里,掐出几道血痕,眼神里的血丝几乎要蔓延到眼底,声音嘶哑得如同来自地狱的鬼魅:“说!到底怎么回事?!”
青兰被她掐得喉咙发紧,喘不过气,眼泪混着冷汗往下淌,顺着下巴滴落在衣襟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断断续续地哀求:“小主……小主饶命……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啊……”
“饶命?”恭贵人发出一阵凄厉的冷笑,笑声里满是绝望与疯狂,听得人头皮发麻,“我让你做的事,你到底做了没有?!我不是让你把那瓶解药,悄悄加在我煮的茶里吗?!三份糕点里都下了料,金玉妍没身孕吃了无碍,魏嬿婉怀着孕定然中招,为什么偏偏是我小产?!啊?!你说啊!”她越说越激动,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大,青兰的衣领被攥得变形,勒得她脸色发紫,几乎要被勒得窒息。
“做了!奴婢真的做了!”青兰拼命挣扎,手脚乱蹬,声音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透着极致的惶恐,“小主,暖阁里煮茶的时候,您借着赏梅引开了嘉贵妃和令嫔的注意,奴婢趁人不注意,把小银瓶里的解药全倒进了您的茶盏里,还特意用茶匙搅了搅,您喝的那杯绝对是加了解药的啊!”青兰一边说,一边抬手比划,指尖颤抖得厉害,几乎无法控制,“那糕点也是按您的吩咐,三份里都加了‘料’——枣泥山药糕、桂花拉糕、玫瑰酥,每一份都没落下!奴婢千真万确是这么做的!”
恭贵人的手猛地一顿,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上的狰狞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错愕。她松开青兰,踉跄着后退几步,赤着的脚踩在冰冷的金砖上,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她跌坐在床沿上,双手死死抓着身下的锦被,指节泛白,几乎要将锦被撕碎,锦缎的纹路深深嵌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不可能……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眼神涣散,像是失了魂,“三份都下了料,魏嬿婉怀着孕本该中招,解药明明加了,我怎么会小产?那魏嬿婉呢?她有没有小产?!她必须得小产!”
她猛地抬头,再次看向青兰,眼底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希冀,仿佛青兰能给她一个逆转乾坤的答案。她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钩子一样,死死盯着青兰的脸,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表情,连眼角的一滴泪珠都看得清清楚楚。
青兰瘫坐在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摇着头道:“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方才小主出事,宫里乱成一团,内务府的人来来回回,太医也忙着诊治,没人敢去打听永寿宫的消息……而且……而且方才远远瞥见令嫔娘娘的宫女去御膳房取安胎汤,还特意叮嘱要加些核桃,看起来……看起来令嫔娘娘身子安稳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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