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午后,紫禁城的秋阳透过云层,洒下温吞的光。舒嫔生子未得晋封的消息,像一阵带着凉意的风,从储秀宫蔓延至东西六宫——宫女太监们端茶递水时窃窃私语,各宫妃嫔午后闲坐时暗自议论,不过短短一个时辰,便成了宫闱里最绕不开的话题。
景阳宫的庭院里,几株重瓣金菊开得正盛,明黄的花瓣层层叠叠,映着朱红廊柱,透着几分张扬的贵气。嘉贵妃金玉妍斜倚在铺着玄狐绒垫的美人靠上,手里把玩着一支珍珠步摇,步摇上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磕碰,发出细碎的声响。她的贴身宫女贞淑站在一旁,躬身禀报着从储秀宫探来的消息:“主儿,方才储秀宫的小太监说,舒嫔娘娘醒后哭了大半晌,娴贵妃娘娘去劝了近一个时辰,才勉强止住泪。皇上自昨天看过十阿哥,便再没踏过储秀宫的门,连赏赐都只给了太医和嬷嬷,没提舒嫔娘娘半个字。”
金玉妍嗤笑一声,将步摇丢回锦盒,盒盖合上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像她语气里的嘲讽:“哭?她也配哭?生个病恹恹的阿哥,还想盼着晋封?皇上何等英明,岂会给这种连康健龙裔都生不出的人抬位分?”她顿了顿,指尖划过锦盒上的万福纹,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你看本宫的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哪个不是身强体健?四阿哥上月围猎还得了头名,八阿哥才三岁就识得百字,九阿哥哭声洪亮得能震穿殿顶——这才是皇家龙裔该有的模样。”
“小主说得是。”贞淑躬身应和,“舒嫔娘娘本就家世寻常,如今又生了个体弱的阿哥,往后在宫里,怕是连给小主您提鞋都不配了。”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宫女的通报,声音带着几分谨慎:“小主,顺嫔娘娘求见。”
金玉妍抬眸,眼底掠过一丝玩味——顺嫔入宫不过半年,却深得皇上几分留意,每日请安时总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看似温婉无害,可金玉妍总觉得这女人藏着心思。她慢悠悠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才道:“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顺嫔钮祜禄澜芷便身着一袭鹅黄色绣兰草纹旗装走了进来。她鬓边只簪一支素银兰草簪,身上带着淡淡的兰花香,与景阳宫的金菊香混在一起,竟透着几分清雅。她走到廊下,敛衽屈膝行了半礼,声音柔婉:“臣妾见过嘉贵妃姐姐。”
“妹妹不必多礼,坐吧。”金玉妍抬手虚扶,目光却在顺嫔身上扫了一圈——这女人穿得素净,却难掩身姿窈窕,难怪能得皇上片刻留意。
宫女给顺嫔奉上茶,她轻轻捧着茶盏,指尖摩挲着杯壁,柔声道:“听闻姐姐宫里的菊花开得极好,臣妾特意过来瞧瞧。刚进门就听见姐姐说笑,想来是有什么开心事?”
金玉妍瞥了她一眼,直言道:“还能有什么事?不过是说舒嫔生了阿哥却没晋封的事罢了。妹妹在宫里,难道没听说?”
顺嫔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语气带着几分惋惜:“倒是听说了。舒嫔娘娘怀胎十月,又疼了一天一夜才生下十阿哥,本是苦尽甘来,却没料到……想来皇上也是心疼十阿哥体弱,一时没心思提晋封的事,往后总会有机会的。”
“机会?”金玉妍冷笑一声,声音提高了几分,“妹妹入宫时日浅,怕是不知这后宫的规矩——母凭子贵,子不壮,母难贵!你看本宫的八阿哥、九阿哥,刚生下来就比寻常婴儿重半斤,皇上见了何等欢喜?舒嫔那十阿哥,哭声细得像猫叫,皇上瞧着都嫌晦气,还谈什么机会?”她说着,刻意加重了“八阿哥、九阿哥”几个字,意有所指地提醒顺嫔——自己子嗣众多,绝非她这无孕的妃嫔能比。
顺嫔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抬眸看向金玉妍,眼神清澈却带着几分深意:“姐姐说得是,龙裔康健自然重要。只是后宫之事,向来变数多。当年康熙朝荣妃娘娘的三阿哥也是体弱,后来经太医调理,不也渐渐康健了?再说,娴贵妃娘娘如今代管后宫,舒嫔娘娘有她照拂,就算一时不得晋封,也未必会受委屈。姐姐您子嗣众多,皇上自然看重,只是……皇上近日似乎常去妹妹宫里瞧兰草,说妹妹宫里的兰草养得雅致,能静心呢。”
这话像根细针,轻轻扎在金玉妍心上——她最忌恨旁人提皇上对其他妃嫔的留意,顺嫔这话,明着是说皇上喜欢兰草,暗着不就是提醒她,自己虽无子,却也得皇上挂记?金玉妍压下心头的不快,脸上却依旧带着笑:“哦?那倒是妹妹的福气。只是兰草再雅致,也比不上康健的阿哥贴心。妹妹若真盼着皇上多来,不如早日怀上龙裔,才是正经事。”
顺嫔浅浅一笑,没再接话,只转头看向庭院里的金菊,语气轻淡:“姐姐的菊花确实养得好,只是再过些时日,霜降一来,再好的菊花也得谢了。倒是妹妹宫里的兰草,冬日里放在暖阁,还能开得雅致。”
金玉妍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这女人是在暗讽自己的风光终会过去?她刚要开口反驳,贞淑却在一旁轻声提醒:“主儿,该给太后请安了。”金玉妍这才压下话头,对顺嫔道:“妹妹若是喜欢菊花,便让宫女摘几支回去。本宫要去给太后请安,就不留妹妹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