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同的大春打趣永昶,等会见了丈母爷可别急慌,又说哪哪的,第一次见丈母爷一慌,喊了大哥,差点把亲事喊黄了。永昶笑,心里却是美滋滋的,你随便消贬吧,反正我不会,我见过我老岳父了,打小就见过。贴青龙帖的福来不相信,说你就吹吧,就怕等会有人见了老丈人话说不出来。永昶说那是大春哥。大春笑,我第一次见老丈人,一点不怕,大样的,老丈人有什么好怕的。永昶嗤了一声,我怎么听嫂子说你第一次去她家腿都打摽?大春头一仰,你听她胡侃,她家有个小黑狗,上来就冲我汪汪,我一弓腰,把小狗吓得躲磨道里了,从此见我呆骇得。福来说你就吹吧,谁不知道狗怕弯腰狼怕摸腰,它是怕你摸石头砸他呢,说完又问永昶,你老丈人脾气玍古不?永昶摇摇头,他病了,一直躺床上,要不是这样也不会这么急。福来和大春同时噢了一声,算是明白了。大春打趣说,永昶,你这刚成亲,说不定过两天就得跟着喝荤汤。永昶点点头,想起病榻上的梅账房,一丝担忧浮上心头。
新郎官迎娶新媳妇去带走了喇叭号子,苗家暂时平静了许多。在郭修谋的支应下,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只等那个令人激动的时刻的到来。这中间,郭修谋回了一趟家,美美地泡了一壶茶喝了,执喜这么多年,抽空回家喝一壶茶成了他的习惯。几日前,苗褚氏上门,请他执喜,给他带了一包上好的明前茶,他一直没舍得喝。如今,苗家大喜事,打自家门口过来过去的人多,郭修谋就搬了椅子,多摆了两个茶杯,有人过去,他招呼一声,喝杯茶再走。郭修谋的茶不是那么好喝的,被邀请的人也知道那是虚让,若是不识数真的坐下来喝,还不知道事后被郭修谋消贬成什么样子,于是也就客气一番走了。
老秀才岁数大了,有个隐疾不为外人所知,那就是尿频,老秀才不方便在苗家解决内急,索性回家。解决完内急,路过郭修谋门口,看到他大马金刀地坐着,身旁摆了一个小桌子,放着一个茶壶两个茶杯。郭修谋看到老秀才,跟他招手说,反正现在过去也没事可干,来喝杯,新茶。老秀才倒是不客气,郭修谋一让,他就走过来,拉过一边的凳子坐了。郭修谋抄起茶壶,给老秀才倒了一杯,看着他慢慢喝下去,问咋样?老秀才嗯了一声,放下茶杯,点点头,不错,是明前茶吧?郭修谋一笑,肇庆家的给的,说是明前茶。老秀才哦了一声,得空去我家,我泡杯你尝尝,上好的旗枪,也不赖。郭修谋嘴上说着好好好,心里却很不屑,你的上好的旗枪,只怕比大把抓强不多少。
一杯茶喝过,老秀才指着远处的苗肇庆的坟头感慨,要是肇庆活着多好,亲眼看着永昶娶媳妇,唉,好人不长寿啊。郭修谋回道,那都是命,命里三尺难求一丈。老秀才说那可不是么,他没那个福分啊。郭修谋笑笑。老秀才指着门前一马平川的麦地说,千年古路流成河,当年的媳妇熬成婆,你说你家祖上这块伸勺子挖饭的地咋就舍得卖了呢,说完,颇为惋惜的咂咂嘴,很可惜的样子。郭修谋的腻歪就甭提了,这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郭修谋有些后悔喊他喝茶了。老秀才的话没法接,郭修谋只好干笑笑,把茶杯一墩,说走,看看去。
苗家庄的规矩,执喜的不拿喜礼,永昶成亲,郭修谋觉得有必要意思一下,毕竟自家的事情苗家可是动了来往。思来想去,郭修谋拿了儿子郭五当初成亲别人送的被面当做礼物给了苗家。苗褚氏倒没客气,直接收了,又嘱咐了好几遍,务必让嫂子侄儿都来喝喜酒。苗褚氏的爽快颇令郭修谋意外,他原以为她会推让呢,没想到是这种结果。郭修谋意外之余又暗自欢喜,苗家显然有意拉这个来往,对比自家一大家人,苗家明显吃亏了,就一个永昶,就是动来往又能动多少呢。郭修谋不动声色的盘算着,嘴上却呵呵笑着,一定,一定,我一定让那娘几个都来,沾沾你家的喜气。
郭修谋说到做到,头天晚上就让女人带着儿子儿媳坐了席,却不是跟村里那伙人一起,而是坐在了亲朋好友的位置上。郭修谋算过了,一家人三顿喜宴,怎么吃都不亏本,甚至远超一条被面的价钱。坐席的时候,郭修谋故意踱到女人那桌,似是无意地交代女人,吃过饭看戏,别忘了给他占个地方。郭修谋的行为招致一些人的调笑,保长你还看戏呀,有人说。郭修谋故意板着脸,保长都不是人了?那人连连摆手,我可没那意思。郭修谋笑笑,我觉得你就是吃饱了撑的,不让你婶子占地方,难不成让你娘给我占地方。这话没法接,那人讪讪笑了,后悔哪该跟外号大能人的郭修谋开玩笑啊。
二排席一罢,郭修谋就坐到了女人给他占好的位置上,看了一会戏,他嫌口渴,又让女人去苗家要了一壶茶过来,叼着纸烟,他慢笃笃地品着茶看戏,俨然一副主家的派头。吹喇叭的班主是西边邵家楼的邵老五,几次场面上见过郭修谋,也知道他是苗家庄的保长,亲自过来跟他上烟,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临走的时候却是往郭修谋手里拍了一包烟,又用力握了一下左手,这才弓着腰出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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