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亚青知道一时半会打探不出什么道道,可就这么回去又不甘心,就去找了一个朋友,在临城车站卖票的老季帮着打听。
老季满口答应,但是又申明,未必能打听出什么,道理明白着,老季分析给褚亚青听:你想,肯定不是一般的马子所为,他们没那个胆,就是有那个胆,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把抢的东西拉进城。我猜测,这里一定有白道上的,更有可能是黑白两道合伙,听你说劫了一大车麦子还有几头大牲口,这可是不小的买卖。
褚亚青嘬嘬牙,说可不是么,一年的收成呢。
老季说,不是我说,你家大妹妹咋留那么多粮食在家,我记得听你说过,她家人口不多呀。
褚亚青说满打满算娘俩,我原来就给说过,别留那么多粮食,虫缝老鼠咬不说,晾晒也麻烦,不听,说老辈传下的规矩,多存粮食,你说我一个贩粮食的我都不多存粮食,她倒怪听老公公的话呢,一直存不少粮食,这下白存了,给人家存的。褚亚青惋惜着,却无可奈何。
老季说,一家一个路子,一人一个想法,就像有人爱听戏,有人爱赌博一个道理,庄户人家,遇到贱年,粮食可能救命,多存点粮食没错,就像我老娘,你给她钱她都舍不得花,存着呢,有时候存着存着存忘窝了,找不到了,你说,你咋说,该给还得给。
褚亚青苦笑,每家有每家的习惯,也每家有每家的难处,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是也,问题是,妹妹家隔三差五的全是孬事,这让他很恼火。
下午,县警察局来了两个警察,简单问了几句就溜了,引得看热闹的人大为不满,骂警察是吃干饭的。苗褚氏对于警察的到来不热不冷,她压根就没有指望警察能把劫走的东西弄回来,染坊倒不出白布,抢去的东西想要回来,那不是白日做梦么。苗褚氏庆幸的是幸亏永昶也跟着去了,否则还不知闹出什么岔子,谁都知道,马子都是心狠手辣的主,憨柱之所以安然无恙,也幸亏没敢反抗,否则还不得是一具尸体。
憨柱惭愧的要命,回家背了一袋粮食过来,不想被苗褚氏拒了一顿。两家跟打架一样让来让去,最终,苗褚氏勉强留了下来,并申明,那是借的,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她说。憨柱一脸的尴尬,说就一袋粮食嘛,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苗褚氏笑笑,说,大哥你多想了,主要是你家也宽绰,你放心,永昶大舅一定会送粮食来的。
挨傍晚,褚亚青让大亮架着马车送来了一袋面粉几袋粮食,还有一挂咸肉。大亮边卸东西边说,东家说了,到年根了再送面粉过来,让大小姐和大外甥不要愁,褚家的白米白面吃不败。苗褚氏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当然,一半是感激,同时也有亲情慰藉的温暖。娘家,对于一个出姓的她来说,永远都是坚实的靠山。
天刚擦黑,苗家却热闹了起来,一些淳朴的乡邻唯恐被人看见,藏着躲着进了苗家,却不曾想到,好多人都是相同的心思。这家一瓢面,那家一碗米,有的还兜着几个鸡蛋,害羞中带着亲切,抚慰了苗家沮丧的心。苗褚氏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忙着倒茶,泼茶,再倒茶。如此循环,不消多少时间,两大暖壶的热水就见了底。这些平素不怎么登门的乡邻,此刻表现得亲如一家,不光行动安慰着苗褚氏娘俩,就连语言也是实在的不能再实在,多数表态,有什么事支应一声。当然,苗褚氏除了感谢还是感谢。
郭修谋是最后一个进的苗家。
他一名明一灭吸着烟袋走进苗家大门的时候,苗褚氏刚刚烧好一壶开水。再热的天苗褚氏都不怕,稍微冷一点她就受不了。一立冬,苗褚氏就早早烧了木炭。木炭上架着一个壶铫子,一边取暖一边烧水,两不耽误。苗家庄有限的几家生炉子的人家,像苗褚氏一样烧木炭的,一家都没有,多是烧北窑买来的煤炭。苗褚氏嫌弃煤炭烟黑气味重,呛得受不了,一直花多出一倍的价钱烧木炭。
郭修谋接受了苗褚氏隆重的客气,颇为自然地把一包红糖放在了旁边的小几上。郭修谋的同情激起苗褚氏的愤慨,她罕见地诅咒了几句劫匪后,把话题转移到郭修谋新过门的五儿媳妇身上。郭修谋被热气烘得暖暖的,心里的受用无法言表,令他佩服的是遭受如此劫难,苗褚氏表现的和往常几乎没什么两样,这份定力和大气就是一般的男人也自愧不如。设身处地想想,郭修谋自忖也做不到如苗褚氏一般处之泰然。
褚亚青在临城没打探到消息,带着两个家丁直接回了敏河。他知道,当务之急就是给妹妹娘俩送些粮食,他更知道,凭妹妹的品性,断不会接受邻里的接济,当然,娘家的除外。
中午,娘俩没动锅,各吃了一碗憨柱女人做的菜豆腐。下午,苗褚氏让永昶去了青石街,买了四个卤菜两斤烧酒,请了憨柱一家,一起吃了顿饭。在苗褚氏心里,甭管怎么着,憨柱的实诚是有目共睹的,不能寒了人的心。席间憨柱说到劫匪,被苗褚氏打断了,她说,大哥,咱不说了,好好吃饭,过去的事就让过去吧。谁知道憨柱第一次忤了东家,他说,不说劫匪就不说,可我想说,咱庄上一定有底播。昨晚上被绑着动不了,我猜闷了半夜,你想,没有底播,外人哪知道的弄准,您娘俩不在家一定被底播见到了,去年德刚那事,我觉得能连一块,说没底播,揍死我都不相信。太奇怪了,你娘俩一出门,人家就上门了,碰巧,鬼才信。我听大亮说,永昶大舅追到临城没信了,马子敢抢了东西进临城?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