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从东南山的山顶冒出头,已经显示了毒辣的威势。永昶牵着毛驴,母亲偏腿坐在驴背上,直奔敏河的大舅家。永昶苦着脸,一声不吭,只顾埋头赶路。苗褚氏瞧着儿子的样子却满怀喜悦,无论永昶表现的多么不情愿,终归还是听她这个当娘的话。在她的软硬兼施下,永昶答应去敏河,但是前提条件是等毕业之后再谈娶亲不娶亲的事。男人的周年未过,苗褚氏焉有不答应之理,在她看来,儿子还是小,还有些小孩脾气,不像村子般大的男孩,一旦听说媒人给其说亲,哪个不是欢喜的不成样子。
二半晌午,苗褚氏娘俩到了敏河街。大哥褚亚青早就等着了,看到永昶打趣道,我的外甥来,你可来了。永昶不好意思一笑,挨个打过招呼就坐在一边吃甜瓜。苗褚氏哪有心思吃甜瓜呀,催促大哥赶紧叫上媒人去利国,说晚上就赶上饭点了。褚亚青笑说,赶上正好,哪吃不是吃。说完起身走了,没多久领来一个肥硕身躯的老女人,苗褚氏一看,正是认识的胡嬷嬷,一生说媒为业。
胡嬷嬷上来就哎呦一声,上下打量着苗褚氏,这不是大小姐么,多年不见了,还是弄显年轻,啧啧,这是你儿子吧,好俊个小伙。
永昶被说的耳朵红到脖根,按照母亲的提示叫了声胡嬷嬷妗子。
褚亚青说还得劳烦二嫂亲自跑一趟,永昶,别吃了,你跟着去吧,天热,早去早回。说完,让他们上了大亮早已备好的马车,直奔利国驿。
见完面第二日,永昶一早回了济南。挨晚的时候,大亮骑着毛驴来了,把苗褚氏乐得不知什么似的。可是,大亮带来的不是好消息。利国驿的周家给胡嬷嬷的回话说,两人八字不合。苗褚氏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当着大亮又不好说什么,只好掩饰地笑笑,不合就不合吧,咱再找。大亮跟着附和,就是就是。
苗褚氏不知道的是周家早已把苗家打探了个底朝天,甚至把永昶小时候的童子身份都摸得清清楚楚。表面的理由是永昶和周家的三小姐八字不合,私底下,周家把胡嬷嬷狠狠数落了一顿,嫌胡嬷嬷不问好孬,什么人都给三小姐说,把一个短命鬼说给三小姐,那不是害人么,周家再不济,也不找那样的人家。胡嬷嬷被说的脸上汗拉拉往下淌,本想通过这一桩媒赚身花衣裳的希望落了空不说,反倒挨了一顿数落,这是她说媒几十年未曾遇到的。她讪讪笑着,忍受了周家一顿数落,找个借口退了出来。
媒人的嘴两面三刀,胡嬷嬷学给褚亚青的话却没那么难听了。她说女方对男方哪里都满意,找人看过,就是八字不合。褚亚青知道没那么简单,八字早由媒人报了过去,现在倒是说八字不合了,肯定是哪里得到了什么不好的风声,才找着这个借口推了。不愿意就不愿意吧,还能怎着,大不了再找是了,三条腿的驴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多得是。褚亚青怕妹妹燥得慌,让正在铡草的大量赶紧去苗家庄,告知女方不同意。
本以为铁板钉钉的事黄了,苗褚氏送走大亮后,一个人在廊檐下坐了好久。月亮升上来了,银亮银亮,没有一丝风。那晚,她晚饭也没吃,洗洗就上了床。这是苗褚氏四十来年经受的第一次打击,来势凶猛,毫不留情。天下做母亲的都一个德行,总以为自己的儿子是顶呱呱的,别人看不上那是他们的损失。其实,她们不知道,做父母的的,对待女儿的婚事上,比娶儿媳妇还上心。儿媳妇不好,可以一纸休书休回家,女儿嫁不好,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苗褚氏只难过了半夜。第二日早上,她很早就起来,洗漱完毕给自己冲了一碗鸡蛋茶,另外狠狠点了比往常多出三倍都不止的香油。半夜,她想明白了,多大的事呢,不成就不成,皇上的儿子也不一定说成就成,何况他们家永昶。最后,她给自己鼓劲打气,就凭永昶的长相身个,再加上厚实的家底,大姑娘不围破门都不愿意。
早饭后没多久,三大脚颠颠地来了,进门后四下里看了看,一脸神秘地说,我听说你家永昶见面去了。苗褚氏一惊,表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哪有的事,永昶大舅家有事,永昶过去帮忙的,他老表,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在这件事上苗褚氏撒了谎。她知道三大脚的嘴快,一件事只要到她嘴里,不消半个时辰,苗家庄的人全都知道了。对于永昶的亲事没成这事,她不想让人知道,她觉得不好。
既然苗褚氏这样说,三大脚不好就那个话题再继续下去,她笑眯眯地看着苗褚氏,不是我说你,大妹妹,依照我的脾气,我早就给永昶娶亲了,哪搁到现在,你说,咱一个庄户人家,上那学有什么用,我听说一年不少钱吧。
苗褚氏只好点点头。
永昶有十七了吧?三大脚说着,一边扳着指头算,是,我记得他是猴年生的,对属猴,你看咱村,好几个十六都娶亲了,孩子有的都挪步了,你说你咋不急?不想抱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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