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昶依言下了骡背,跳下来的时候墩得双腿一软,差点摔倒。他往后背摆摆手,你小心点,就一屁股坐到郭五的凳子上。郭五满以为能跳上骡背,试了几下也没跳上去,憋的脸通红,为了给自己打圆场,说棉裤裆小了。永昶笑笑,想起自己适才也是那样。郭五把大黑骡子牵到门旁的上下马石旁,跐着上马石上了骡背。上了骡背,郭五很得意,又扭了扭身子调整了下姿势,对永昶说了句看我的,双腿一夹,嘚驾一声,骡子就冲出去了。郭五没料到骡子冲劲这么猛,身子一仰,就从马上摔了下来。郭五当场摔得岔了气,双眼紧闭没了声息。
眨眼的工夫,郭五就躺到了地上,永昶似乎有些不相信,愣了一下,才忙不迭地冲到郭五跟前查看伤情,哪里还顾得哒哒远去的大黑骡子。
老五,老五…
郭五的娘听到喊声,出门查看,待看到郭五躺在地上,一下子吓傻了,待明白过来,扑到郭五的身上五五地喊着,已经带着哭腔了。
好半天,郭五才悠悠醒来,他似乎感觉做了个梦,看了看永昶,又看了看一脸眼泪的老娘,郭五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后脑勺摔了一个鸡蛋大的包,摸上去突突的跳,疼得郭五嘴里吸啦吸啦的。
骡子呢?郭五问。
永昶这才想起跑掉的骡子,往东看去,哪里还有一点影子。永昶看看郭五,又看看空荡荡的村道,拿不定主意是看着郭五还是去寻大黑骡子。郭五看透了永昶的心思,摆摆手,你先去撵大黑骡子,我没事。
一路走一路问,永昶终于在太阳偏西时刻寻到了骡子。一个黑脸汉子攥着缰绳对永昶说,要不是我,你这头大黑骡子还不知道跑到哪里呢,咋由着它乱跑呢?永昶笑笑,说是刚从集上买来的,生。黑脸汉子点点头,熟识就好了,好好喂,这头骡子可真不错,从苗家庄到这少说也有二十里地,你看看,还是这么闹腾,劲也大,我差点没让给拽跑。永昶谢过黑脸汉子,又诚挚地邀请他有空去苗家庄坐坐,在得到黑脸汉子客气的应允后,永昶这才牵着大黑骡子往回赶。
冬日天短,回到苗家庄已经擦黑了。苗褚氏等得焦急,憨柱更是一口接一口得抽烟,浓烈的烟雾像个小烟囱。八仙桌的另一边坐着憨柱的女人,她不满意憨柱的表现,说你就不能少抽口,你看看,都成大烟鬼了。苗褚氏理解似得笑笑,抽呗,呛不死人。
永昶不知道,他去追寻大黑骡子没多久,憨柱就从街上回来了。憨柱买好新的缰绳笼头等,没作停留就急忙着回到当初约定的地方,柳树下什么也没有,一地凌乱的蹄印显示刚才有牲口在此停留。无须猜测,永昶一定等不及,牵着牲口先走了。这家伙,一点沉不住气。憨柱念叨着,迈开大步回了苗家庄。
一路上,憨柱担着心,怕永昶降不了那头大黑骡子,反被伤着。年头到年尾,村里或者别的村子,总有大人小孩被牲口伤了的传闻,最厉害的一个被骡子尥蹶子踢到胸口窝,一口气没上来去了阎王那里。路过村头郭修谋的门口时,憨柱看到大门前郭五脸哭丧着脸,跟死了老爹一样,头上缠着一块发黄的白布。一问这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没等郭五说完,憨柱就急匆匆走了,这个事可不是小事。苗褚氏听说新买的牲口跑了,又听说把郭五摔的不轻,苗褚氏这才开始担心起来。苗褚氏倒不是担心大黑骡子,一个牲口么,丢了也不怕,大不了再买一个,她担心年纪尚轻的永昶不知伤着了没有,还有同样年轻的郭五的伤情。据憨柱说,郭五头上的大包像个鸡蛋,他用手一摸,郭五疼得直叫唤。一个事是两个事,其实又是一个事。苗褚氏不待郭家找上门,直接提了一篮子鸡蛋上门赔不是。
看到永昶归来,一屋子的人全部松了一口气。苗褚氏扑上去,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才说,我的儿,你可回来了,没吃饭吧。永昶早就饿通膛了,听母亲一说,立马就觉得肚里有一只手像要从喉咙里伸出来掏东西吃。苗褚氏和憨柱女人忙着做饭去了,屋里只剩憨柱和永昶。永昶不好意思面对憨柱,就装作累极的样子眯着眼装睡。少东家这样,憨柱心跟明镜似得,那是他承认错误的一种方式。少东家这样,憨柱有心说两句也说不出来了,他磕掉烟斗里的烟灰,咳嗽了一声,出了屋子。
锅屋里,憨柱的女人烧锅,苗褚氏往里贴饼子。原本要庆祝一下的,毕竟新买了头骡子,没曾想生发出这一档子事。苗褚氏边贴饼子便问憨柱的女人,那样看郭五恰当不恰当。憨柱的女人说恰当,再说,又不是永昶的责任,是他自己想谝能,怨不得别人。苗褚氏说谁说不是呢,可郭修谋的女人护犊子那可是有名的,郭五头上摔个大包,她没咋呼吵闹还真不简单。憨柱女人说,她也是看人来的,要不是你,估计早就吵上门了。苗褚氏想想,觉得憨柱女人的话不无道理,心就宽慰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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