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件苏玉华赏下的、华丽得近乎招摇的锦袍被捧到面前时,苏婉清垂下眼睫,恭敬谢恩的唇角却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这请君入瓮的戏码,她接了!不仅要接,还要在这瓮中,为设局者备下一份意想不到的“厚礼”。
苏玉华的“好意”来得很快,几乎是在苏婉清“病愈”后不久,便由钱妈妈亲自带着两个丫鬟,将一套极为华美的衣裙并几样配套的首饰送到了锦瑟院。
那是一套海棠红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裙,颜色鲜艳夺目,金线绣成的蝴蝶在光下熠熠生辉,裙摆逶迤,极尽奢华。与之相配的是一套赤金镶红宝的头面,宝石虽不算顶大,但成色极好,光芒璀璨。这样的装束,莫说一个庶女,便是苏玉华自己,在非正式大典场合也未必会如此穿着。
钱妈妈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三姑娘,后日府中设宴,款待几位宗室子弟和京中才俊。娘娘念着姑娘近来身子大好,特意吩咐老奴将这套衣裙送来,让姑娘届时穿着,也好好松散松散,见见世面。娘娘说了,姑娘容貌出众,合该用这些好东西衬着,莫要辜负了娘娘一番心意。”
这话里话外,既是“恩典”,也是命令,更隐含着将她推到风口浪尖的险恶用心——一个身份尴尬的庶女,穿着如此扎眼,出现在那样的场合,无异于成为众矢之的,要么被人嘲笑僭越无知,要么……便可能成为某些轻浮子弟或别有用心之人眼中的猎物。
云翠在一旁看着,脸色都有些发白,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苏婉清心中冷笑连连。果然来了!苏玉华是半点耐心也无了,前番流言未能彻底压垮她,如今便要用这更直接的方式,要么让她在宴会上出尽洋相,名声扫地;要么,便是要借此机会,行那前世未竟的“爬床”之实?或许两者皆有。
她抬起眼,脸上瞬间切换成受宠若惊、又带着几分怯懦惶恐的神情,连忙起身行礼,声音细弱带着感激的颤音:“姐姐……姐姐待婉清真是太好了!这……这衣裳太贵重了,婉清……婉清只怕配不上,穿了反倒给姐姐丢脸……”
钱妈妈眼底闪过一丝得意,语气却更“和蔼”了些:“三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娘娘既赏了你,你便安心穿着。只需谨言慎行,莫要失了规矩便是。”她将“谨言慎行”四个字咬得略重,似是提醒,实则是警告她不得违逆。
“是,婉清谨记妈妈教诲,定不负姐姐厚爱。”苏婉清低下头,恭顺地应下,仿佛一只被套上华丽枷锁的雀鸟,只能认命。
送走钱妈妈,关上房门。云翠立刻焦急地低声道:“小姐!这衣裳……这分明是要把您架在火上烤啊!您怎能答应?”
苏婉清脸上的怯懦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封般的冷静。她走到那套华服前,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凉滑腻的锦缎,感受着其上金线凸起的纹路,眼神锐利如刀。
“为何不答应?”她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嘲讽,“姐姐一番‘好意’,我若推辞,岂不是不识抬举?只怕立刻就会有更多‘不懂规矩’、‘辜负恩典’的罪名扣下来。”
她转过身,看向云翠,目光深邃:“更何况,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既已出招,我若不接,她只会变本加厉。既然如此,不如主动踏入这局中,看看究竟是谁,能笑到最后。”
“可是……”云翠依旧担忧。
“没有可是。”苏婉清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云翠,我们要忙起来了。”
她立刻开始部署。首先便是这套华服。苏婉清仔细检查了衣裙的每一个细节,里外翻看,甚至用银簪悄悄试过布料和丝线。苏玉华暂时应该不会在衣物本身下毒,风险太大且容易查证,她的手段必然更加隐蔽。但这衣着的款式和颜色,本身就是一种毒药。
她不能完全拒绝穿戴,但可以做些不起眼的改动。
“云翠,你悄悄去找刘婆子,让她务必在明日之内,帮我寻些东西来。”苏婉清低声吩咐,“要颜色最素净、质地最柔软的白色细棉布,再要一些安神的干茉莉花和薰衣草,量不要多,但要快。”
她计划在贴身穿着的中衣里,自己悄悄缝制几个极薄的小口袋,装入这些安神的干花。一来可以借着花香舒缓心神,应对宴会可能的紧张;二来,若有某些下作的迷香之类,或许能起到一点微弱的中和作用。外袍她动不了,但贴身的保障,她要握在自己手里。
接着,是信息。
“让孙婆子‘无意间’向钱妈妈或者她相熟的人打听一下,”苏婉清继续吩咐,眼神冷静,“这次宴会,除了宗室子弟,还有哪些府上的公子小姐会来?可有哪位是性子特别……活跃,或者名声在外的?”她需要知道,苏玉华可能为她准备了哪些“对手”或“帮手”。
同时,她也动用了锦云轩那条线。通过云翠哥哥在陈记杂货铺的渠道,以及刘婆子偶尔外出采买的机会,用银钱开路,设法打听京城近来风头较盛的年轻才俊,以及各家之间的微妙关系。她不需要知道核心机密,只需了解大概风向,避免在宴会上因无知而踩入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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