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玉华携着一身暖香与“姐妹情深”踏入锦瑟院,亲昵地握住她的手,提及那象征着荣耀与危险的宫中赏花宴时,苏婉清便知道,毒蛇已收起了獠牙,换上了更甜蜜、也更致命的伪装。
锦瑟院的日子,在苏婉清看似顺从、实则暗涌不断的经营中,平稳地滑过了一段。她低调安分,对苏玉华感念非常,对下人温和体恤,完美地扮演着一个被“感化”、安于现状的庶妹角色。然而,苏玉华并未真正放心。一个过于安静、抓不到错处的棋子,反而更让她心生疑虑,尤其是孙婆子那边传回的消息,总是“三姑娘一切如常,并无异动”,这平静之下,仿佛潜藏着未知的暗流。
于是,苏玉华改变了策略。硬的不行,便来软的;孤立不成,便拉入麾下,放在眼皮子底下,置于众目睽睽之中,才更好掌控,也更容易寻到错处。
这一日,苏玉华亲自来了锦瑟院,未带太多随从,只钱妈妈跟在身后。她穿着一身新制的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裙,头戴点翠衔珠步摇,华贵雍容,脸上却带着前所未见的、如同春日暖阳般和煦亲切的笑容。
“妹妹近日可好?瞧着气色比先前在听雪轩时好了不少,姐姐也就放心了。”她亲热地拉住苏婉清的手,一同在临窗的榻上坐下,目光慈和地打量着她,“这锦瑟院住着可还习惯?若缺什么短什么,定要告诉姐姐,万不可委屈了自己。”
苏婉清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受宠若惊,连忙起身想要行礼,被苏玉华按住:“自家姐妹,何须如此多礼。快坐。”
她依言坐下,垂着眼睑,声音细弱而充满感激:“劳姐姐挂心,妹妹一切都好。这院子极好,吃穿用度无一不精,妹妹……妹妹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姐姐。”
“傻丫头,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苏玉华嗔怪地拍了拍她的手,语气愈发温和,“你我是亲姐妹,血脉相连,姐姐照顾你,不是应当应分的吗?以前……许是有些误会,或是下人伺候不用心,让妹妹受了委屈。如今见妹妹这般懂事知礼,姐姐心里不知多欣慰。”
她话语恳切,眼神“真诚”,若苏婉清真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十六岁庶女,恐怕早已被这番“推心置腹”感动得热泪盈眶。
“姐姐……”苏婉清适时地抬起眼,眼圈微红,眼中水光潋滟,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感动与一丝委屈释然后的依赖。
苏玉华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继续抛出诱饵:“妹妹年纪渐长,总窝在这院子里也闷得慌。过几日,宫中举办赏花宴,邀请各府诰命千金前往。姐姐想着,带你一同去见识见识可好?”
宫中赏花宴!
苏婉清的心猛地一沉。这可是京城顶级的社交场合,汇聚了皇室宗亲、权贵高门的夫人小姐。能出席其中,对许多官家女子而言,是莫大的荣耀和机遇。苏玉华此举,在外人看来,简直是天大的恩典与提携!
然而,苏婉清却清晰地看到了这“恩典”背后的毒刺。
其一,置于众目之下。她一个身份尴尬的庶女,突然出现在这种场合,必然会引起无数探究、审视,甚至轻蔑的目光。她任何细微的失仪、怯懦,都会被无限放大,成为笑柄,也更方便苏玉华在“照顾”她的过程中,凸显自己的贤良大度,或是“不经意”地让她出些无伤大雅的小丑。
其二,便于掌控与拿捏。在规矩森严的宫中,在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的地方,她就像被放在透明琉璃罩子里,一言一行都受到约束。苏玉华可以轻易地以“教导”、“提醒”为名,对她进行全方位的掌控。若她稍有行差踏错,苏玉华便能以“姐姐”的身份及时“纠正”,甚至借此在世子或旁人面前坐实她“上不得台面”、“需要严加管教”的印象。
其三,创造“意外”机会。人多眼杂的场合,最容易发生“意外”。一杯泼洒的茶水,一次轻微的冲撞,一句被曲解的话语……都可能成为苏玉华用来构陷她的绝佳素材。
这是一场鸿门宴。苏玉华要将她这条暂时潜入水底的鱼,重新捞到岸上,放在炽热的阳光下炙烤。
电光火石间,这些念头在苏婉清脑中闪过。她脸上却适时地绽放出巨大的惊喜、惶恐与不可置信,声音都带着颤抖:“宫……宫中赏花宴?姐姐……妹妹身份卑微,怎配……怎配去那样的地方?这……这恐怕于礼不合,也会给姐姐丢脸……”
她表现得如同一个从未见过世面、被巨大惊喜砸晕却又自知配不上的卑微庶女,完美符合苏玉华对她的预期。
苏玉华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和蔼:“傻妹妹,你是我镇国将军府的小姐,我的亲妹妹,如何去不得?有姐姐在,谁敢看轻了你?至于规矩礼数,这几日姐姐亲自教你,定让你在宴上光彩照人,不堕我们将军府的门风。”她将“亲自教你”几个字咬得略重,暗示着这将是一段完全受她控制的“准备期”。
苏婉清知道,她不能拒绝。拒绝,便是不识抬举,便是心中有鬼,会立刻引来苏玉华更深的猜忌和更狠厉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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