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石猎户一行人,揣着那点珍贵的草药和重新点燃的希望,林薇三人的脚步似乎都轻快了些许。尽管身体依旧疲惫不堪,饥饿感如影随形,腿伤也并未有丝毫好转,但“野猪岭”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他们近乎干涸的心湖中,漾开了一圈又一圈充满生机的涟漪。
按照石猎户指引的路线,他们离开了那条折磨人的干涸河床,转而扎进了更加茂密、地势也更为复杂的原始山林。这里几乎看不到人迹,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厚厚的落叶堆积在地上,踩上去软绵绵的,悄无声息,却也隐藏着未知的风险。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殖质气息和草木的清香,与之前河滩的荒芜死寂截然不同,充满了野性的、蓬勃的生命力。
路,更难走了。陡坡一个接着一个,很多时候需要手脚并用,攀援着裸露的树根和岩石才能向上。对于腿脚不便的林薇来说,这几乎是无法逾越的天堑。大部分时候,她是由老周和水生轮流背负着前行。伏在老周或水生那虽然消瘦却异常坚实的脊背上,听着他们粗重而压抑的喘息,感受着汗水浸湿他们单薄的衣衫,林薇心中的愧疚与感激交织,沉甸甸地压在心口。她只能尽可能地将身体绷紧,减少给他们带来的额外负担,并在他们短暂休息时,用石猎户给的草药,仔细地帮他们处理手掌和肩膀上被绳索、树枝磨出的血痕。
夜间,他们不敢再寻找固定的岩洞,只能选择背风的大树下,或者几块巨石的缝隙间,三人挤靠在一起,轮流守夜,抵御深山的寒气和可能出现的野兽。食物,依旧是最大的问题。石猎户给的那点清水早已喝完,他们只能依靠寻找山涧和清晨的露水补充水分。食物则完全依赖于水生的狩猎技巧和老周辨识可食用植物菌类的经验。运气好时,能抓到一两只山鼠或野兔,或者找到一小片野莓、一些无毒的菌菇,便算是难得的盛宴;运气不好时,就只能嚼食苦涩的树根和草茎,用强烈的味觉刺激来麻痹饥饿的肠胃。
林薇的腿伤在草药的敷贴和相对(也只是相对)减少的跋涉下,炎症似乎没有继续恶化,但肿胀并未消退,颜色依旧透着不健康的紫红,稍微触碰便是钻心的疼。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得到正规的治疗和休息,否则这条腿真的可能保不住。这种对自身健康状况的清晰认知,混合着对前路的期盼,让她在每一个难以入睡的夜晚,都备受煎熬。
然而,身体的痛苦和环境的险恶,并未能摧毁她日益坚韧的意志。相反,在这与世隔绝的深山老林中,在日复一日与最原始的自然和最基本的生存需求搏斗的过程中,她感觉自己身上某些属于“现代林薇”的娇气和脆弱,正在被一点点剥离、磨碎。她开始像老周和水生一样,学会用最节省体力的方式行走,学会敏锐地观察周围的环境,辨别风向和水源,甚至能勉强分辨几种常见的、可充饥的野菜。她的手心磨出了新的茧子,皮肤被山风和日光吹晒得粗糙,眼神却愈发沉静锐利,像山涧里的水,看似平静,深处却蕴藏着力量。
她常常在休息时,拿出那支派克钢笔,没有纸,就在平整的沙地上,或者用树枝在泥土上,写下一些零碎的字句,记录下路途的艰险,记录下老周和水生的沉默守护,记录下石猎户那些陌生人的善意,也记录下自己对时局、对战争、对未来的思考。这些无法保存的“写作”,成了她梳理情绪、坚定信念的唯一方式。她知道,《韧草》的种子,并未湮灭,只是深埋在了心底,等待着合适的土壤破土而出。
第四天的黄昏,他们按照石猎户的地图,终于攀上了一道异常陡峭的山梁。站在山梁之上,视野豁然开朗。前方,是一片连绵起伏、如同巨兽脊背般的山岭,在夕阳的余晖下呈现出苍莽的黛青色。而就在这片山岭的深处,隐约可以看到几缕极细微的、不同于晚霞的炊烟,袅袅升起,融入暮色之中。
“那里……应该就是野猪岭了!”老周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指着炊烟升起的方向。连续多日紧绷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痕迹。
水生更是兴奋地差点跳起来,指着山下隐约可见的一条极其隐蔽的、被杂草覆盖的小径:“周叔,林姑娘,看!有路!肯定有人!”
希望,从未如此真切地出现在眼前!
下山的路依旧不易,但有了明确的目标,三人的力气仿佛都恢复了不少。他们沿着那条若有若无的小径,小心翼翼地向下摸索。
越是靠近那片区域,人为的痕迹就越是明显。小径虽然杂草丛生,但仔细看能分辨出是被偶尔踩踏形成的;路旁的某些树木上,有着不易察觉的、用刀刻出的特殊标记;空气中,除了草木气息,似乎还隐隐夹杂着一丝极淡的、人间烟火的味道。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抵达山脚,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出现在眼前时,异变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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