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刚爬上屋檐,样品台上的布匹和陶器已经被人围住。艾琳走到台前时,看见张氏正指着那匹密实的粗布,跟一个年轻女人讲怎么压紧梭子。老陶匠蹲在角落,手里捏着一块新泥,低头揉着。
她没说话,只是站上台子,把那匹布拿起来,轻轻展开。
“三天了。”她说,“已经有七个人登记学织布,两个年轻人跟着老陶匠揉泥。”
人群安静下来。有人抬头看她,有人低头搓手,像是在数自己指甲缝里的泥。
艾琳把布折好,放回木板。“可这些东西做好了,不能只摆在台上给人看。”
她转身,指向村外那条蜿蜒的小路。“我们要让人走这条路进来,带着钱,换走我们的布、我们的碗。”
一句话落下,底下立刻有了声音。
“谁会来?”一个男人问,“商人从不来这种地方。”
“我们这点东西,够人家看一眼吗?”另一个接道。
艾琳没反驳。她蹲下身,用手指在泥土上画了几道线。一条横着,是主商道;一条斜着,通铁匠村;再一条弯着,绕向东边盐贩常走的岔路。
“北边铁匠村缺布料。”她点着地面,“他们打铁穿得破,换布要跑三十里。东边盐贩子进货,宁可绕远路,也不愿碰领主设的卡口。”
她抬头看着众人,“如果我们有稳定的货品,他们为什么不来?”
没人回答。
“不是他们不来。”她说,“是我们还没让他们知道——这里有东西可买。”
风刮了一下,吹起一缕尘土。一个老头站在人群后,拄着拐杖,“就算来了,能信我们?万一抢了东西就走呢?”
艾琳站起来,拍了拍手。“所以市集不能乱开。我要在这片空地建一个市集,每月两次,只开半天。你们做的每一件好东西,都能换来盐、铁、针线,甚至铜币。”
“市集?”有人低声重复。
“就在这个位置。”她指了指样品台周围的空地,“划出摊位,轮流守。青壮值守,妇人错峰送货,孩子跑腿传话。不耽误种地,也不耽误做工。”
“万一没人来呢?”那个年轻女人又问。
艾琳看着她,“那就让更多人来做更好的东西。只要我们不停下来,总会有人听见。”
这话让不少人低下了头。有人开始小声议论,有人盯着地上那几道划痕看。
张氏忽然开口:“我原也不信。”
所有人都转头看她。
“昨夜我女儿摸着那匹布说,‘娘,这回我能穿暖了’。”她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清了,“我想让更多人穿上这样的布。”
老陶匠也站了起来。他没看人,只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泥团。
“我烧了一辈子破罐子。”他说,“以前做完就堆墙角,没人要,也没人看。如今头一回觉得……窑火有点意思。”
他顿了顿,把泥团放在台子上,“要是真能换到铁锅,我想多烧几个。”
艾琳点点头。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等这些声音在人群中传开,等那些原本犹豫的脸慢慢抬起。
“这不是一个人的事。”她说,“是全村一起往前迈一步。”
她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我们不开大门喊全城人来。我们先做十样拿得出手的东西。谁做得最好,谁就摆第一个摊位。等到这些东西被人记住,路自然就来了。”
“那……什么时候开始?”有人问。
“今天就开始。”她说,“从登记的人里选第一批。布、陶、麻线、草鞋、木器——每样最多三人。做得好的,下个月初五摆在最前面。”
“摊位怎么分?”另一个问。
“按顺序。”她说,“先报名的先选位置,但必须交一件样品上来。样品台不会撤,只会变大。”
“守摊的人有工分吗?”有人提到实际问题。
“有。”艾琳说,“每守一次,记一分。年底可以换粮、换工具,也可以存着。”
“要是东西卖不出去呢?”
“东西不会白扔。”她说,“卖不掉的,村里统一收,换成别的物资分下去。但前提是——你得认真做。”
她扫视一圈,“糊弄出来的,不上台,也不给分。”
这话一出,有些人脸红了。之前交过松散布匹的女人低下头,没再说话。
一个中年汉子举手:“我家女人要做陶,但我得种地,谁去看摊?”
“轮流。”艾琳说,“每户报一个人,排班表贴出来。一天两人守,半天轮换。孩子满十岁的,可以在旁边帮忙记账。”
“账怎么算?”
“用刻木。”她从怀里拿出一块小木片,上面有三道浅痕,“买一匹布,划一道。月底对总数,发回报。”
“要是有人赖账呢?”
“不会。”她说,“市集只许带铜币、盐块、铁钉这类硬货来交易。不赊账,不欠条。谁想赖,下次不准进。”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议论声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默的思考。
艾琳知道,他们在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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