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五年四月,广陵城外的麦田刚泛出金黄,就被周军的旌旗压得弯了腰。
李重进的侍卫亲军在护城河外列阵三日,床弩的铜机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这位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此刻正站在高台上,玄甲上的 “李” 字披风被风扯得笔直 —— 他与赵匡胤同是禁军大将,却素来不对付:一个靠硬仗起家,从后汉时就跟着郭威拼杀;一个靠谋略上位,总爱用些 “借势” 的手段。
“将军,床弩已校准城楼东南角。” 副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李重进低头望去,十二具床弩的箭杆粗如孩童手臂,箭镞是军器局特制的 “破城锥”,足以穿透三尺厚的城砖。他抬手看了看日头,忽然抽出佩剑:“午时三刻,攻城!”
剑刃划破空气的瞬间,床弩的 “嗡鸣” 震得地面都在颤抖。第一支箭精准地撞在广陵城楼的东南角,城砖飞溅中,南唐守将朱令赟的吼声从城上传来:“周军休狂!某家在此,尔等休想前进一步!” 他亲自擂鼓,南唐士兵的箭雨如蝗虫般落下,却被周军的盾阵挡得严严实实。
李重进冷笑一声,挥手示意 “填壕”。早已备好的沙袋、树干被推入护城河,士兵们踩着同伴的肩膀冲锋,有人中箭倒地,后面的人立刻补上,鲜血顺着沙袋缝隙往下淌,染红了浑浊的河水。他忽然注意到城楼上的南唐士兵有些慌乱,转头对副将道:“朱令赟的粮道怕是断了 —— 探闻局说,他的副将三天前就带着家眷逃了。”
果然,未过半个时辰,城楼东南角就出现了一道裂缝。李重进抓住时机,下令 “云梯攻城”。侍卫亲军的士兵们如潮水般涌向城墙,有人用刀砍断城上的滚木,有人踩着云梯往上爬,玄甲的碰撞声、兵器的交击声、士兵的嘶吼声混在一起,成了广陵城外最惨烈的乐章。
朱令赟知道大势已去,却仍提着大刀在城上拼杀。他砍倒三个周军士兵,刚要转身,就被李重进的亲卫一箭射穿肩胛。这位南唐老将跪倒在城楼上,望着远处金陵的方向,突然自刎而死 —— 血溅在 “唐” 字旗上,像朵凋零的花。
“将军,广陵城破!” 副将的欢呼声传来时,李重进正踩着血迹走上城楼。他看着朱令赟的尸体,忽然叹了口气:“是条汉子,厚葬。” 随即下令 “封粮仓、安百姓”—— 侍卫亲军的士兵们严格执行命令,没人敢私拿百姓一针一线,连粮仓的钥匙都由三司派来的小吏保管,与赵匡胤殿前司 “攻城后先搜财物” 的做派,形成鲜明对比。
捷报传到汴京时,枢密院的官员们正在争论濠州的战事。
王朴拿着李重进的奏报,竹杖在案上顿得作响:“侍卫亲军用三日破广陵,赵匡胤的殿前司围濠州半月,竟连城门都没摸到!” 他将奏报递给柴荣,上面写着 “广陵粮仓尚存粮十万石,可支援濠州、采石矶”,字迹力透纸背,满是武将的硬朗。
柴荣看着奏报,眉头微蹙。他刚收到赵匡胤的密信,说 “濠州城防坚固,需待护榷军运来粮草再攻城”,可李重进的捷报,却让这份说辞显得格外苍白。“传朕旨意,” 皇帝忽然开口,“让枢密院给赵匡胤送文书,催他加快进度 —— 广陵已下,濠州若再迁延,休怪朕不讲情面。”
文书用朱砂批注的 “恐误南征全局”,像道催命符,三日后就送到了濠州。
赵匡胤在帐中砸了茶盏,青瓷碎片溅得满地都是。他盯着文书上的朱砂字,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 李重进的捷报,无疑是在打他的脸:同样是禁军,人家三天破城,自己却被濠州困了半月,传出去,殿前司的颜面何在?
“点检息怒。” 赵普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捧着刚收到的探报,“李重进虽破广陵,却也损了三千兵力。咱们没必要跟他比‘硬拼’—— 陈琅的护榷军在采石矶遇到麻烦,皇甫晖的水师正往那边集结,这可是个好机会。”
赵匡胤抬头看他,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可借‘支援采石矶’为由,暂缓攻濠州。” 赵普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再让粮道的人‘偶遇’南唐小股部队,把粮船烧了几艘 —— 到时候就说‘护榷军没守住粮道’,既拖延了时间,又能把责任推给陈琅。” 他展开濠州周边的舆图,指着一处叫 “落马坡” 的地方,“这里林密路险,最适合‘偶遇’敌军。”
赵匡胤的脸色渐渐缓和,他摩挲着剑柄上的青铜符,忽然冷笑:“还是你懂我。李重进想抢功?某偏不让他如意。” 他转身对亲卫道:“传我令,殿前司主力暂驻濠州外围,派五千人‘支援’采石矶 —— 记住,路上‘小心’粮道。”
此时的汴京皇商司,陈琅正对着探闻局的密报皱眉。
密报上写着 “殿前司粮船频繁绕开护榷军防区,近日多往落马坡方向行驶”,旁边还画着粮船的航线图 —— 那些船本该走护榷军驻守的涡口水道,却故意绕远路,显然没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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