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星澜坐在椅子上,小口喝着陆景渊给她泡的麦乳精,长长的睫毛垂下,掩去了刚刚苏醒不久的迷蒙。
陆景渊处理完一份紧急报告,抬头便看见她这副乖巧安静的模样。阳光在她柔软的发丝上跳跃,仿佛镀了一层浅金。这几日,他系统性地教她认识这个世界的规则——货币、衣物、时间,她学得极快,偶尔流露出的不解也大多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透彻,仿佛只是在确认某种早已知道的答案。
“精神好些了?”他合上文件,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苏星澜闻声抬头,眼眸清澈见底,点了点头。她体内的能量仍在缓慢恢复,这种周期性的沉睡是必要的修复,只是每次醒来,面对这个全然陌生的环境,总需要一点时间重新校准感官。
“嗯,那带你去认认营区里的‘大件’。”陆景渊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大件’?”她歪头,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这个词汇在她的基础语言库里,关联度不高。
陆景渊唇角微勾,没有解释,只是示意她跟上。
他首先带她走到院子角落,那里停着一辆崭新的二八大杠自行车,黑色的车身擦得锃亮,车铃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这是自行车,”他扶着车把,单手轻松地将车提起,展示了一下转动的车轮,“靠脚蹬着走,两个轮子,掌握好平衡就能骑。在城里,或者去附近公社,都用得上它。”他简单演示了一下如何蹬动脚踏板。
苏星澜走上前,没有像普通孩子那样兴奋或畏惧,而是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车轮的钢圈,发出“铮”的轻响。她的眼神是纯粹的审视。
“能量来源:生物能。转换效率……估算低于标准阈值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五。”她脑中瞬间闪过一系列数据流,与星际通用代步器的能量核心进行对比,“平衡系统完全依赖操作者自身神经协调性,无辅助稳定装置。数据库标记:古人类文明早期陆地移动工具,代号‘人力驱动双轮平衡车’原型机。”
她抬起眼,看向陆景渊,语气平淡无波:“它很慢。”
陆景渊被她这直白的评判逗笑了,只当是小女孩对新鲜事物的直观感受。“是不算快,但方便。”他长腿一跨,稳稳坐在车座上,拍了拍后座,“上来,带你感受一下。”
苏星澜犹豫了一下,还是侧身坐了上去。小手犹豫片刻,抓住了他军装后腰的布料。陆景渊脚下一蹬,自行车便平稳地滑了出去。
微风拂面,带着营区里泥土和青草的气息。道路两旁的白杨树缓缓向后移动。
“当前时速约十二公里。风向阻力轻微,路面平整度尚可,但颠簸感明显,减震系统缺失。”苏星澜的大脑像一部精密的仪器,持续进行着环境分析。与记忆中驾驶单人飞行器穿梭于星舰庞大廊道的流畅与迅捷相比,这种移动方式让她感到一种近乎凝滞的缓慢。但她没有说出来,只是默默感受着这种“原始”的移动体验,以及前方男人宽阔后背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温度。
骑了一段,陆景渊在营区门口附近停下。这里能更清楚地看到外面的马路。偶尔有绿色的公交车喷着黑色的尾气,“哐当哐当”地驶过。
“那是公交车,”陆景渊指着它们,“烧汽油的,能装很多人,沿着固定的路线跑。速度比自行车快。”
苏星澜的目光追随着那辆噪音巨大的公交车,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内燃机技术,燃烧不充分,碳排放及颗粒物排放超标。音频分贝长期接触可能损伤听力。乘员密度超出舒适载客标准,空气流通差,易成为病原体传播温床。”她下意识地对比起星舰内部恒温恒湿、空气时刻净化的悬浮公共交通系统,那是一种无声、高效、洁净的体验。眼前的公交车,在她看来,更像一个移动的、嘈杂的、污染的金属罐头。
就在这时,一辆墨绿色的军用吉普车带着引擎的低吼,一个利落的转弯停在了他们面前,卷起些许尘土。一名年轻士兵跳下车,向陆景渊敬礼:“团长!”
陆景渊回礼,顺势拍了拍吉普车结实的前保险杠,对苏星澜说:“这是军用吉普,爬山过河都行,比公交车结实,也快得多,是咱们部队里常用的。”
这辆线条粗犷、透着力量感的吉普,终于让苏星澜的眼神起了一丝变化。她上前一步,目光扫过它高底盘的车身、深胎纹的轮胎和裸露的机械结构。
“结构简单,材料刚性符合基础军事标准。四轮驱动系统,预计恶劣地形通过性良好。”作为战士的本能被触动,她开始进行战术评估,“可作为临时移动掩体。引擎噪音在复杂战场环境下,隐蔽性不足,但结构可靠性或许能弥补……”
然而,当她试图估算其极限速度时,思绪再次不受控制地飘远。“地表极限时速……或许能突破一百公里?在此星球当前科技下,已属高效。”可这个“高效”的数值,在动辄以百分之一光速巡航的星舰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亚空间跃迁时,那窗外扭曲绚烂的光带和仿佛时间停滞的极致速度感,是她刻在灵魂里的记忆。对比之下,这吉普车所能带来的速度,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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