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迅速浸染山野,最后一丝天光被贪婪的夜幕彻底吞噬。温度随着残阳一同坠降,带着湿气的寒风卷过枯草,发出簌簌的呜咽,预示着荒野之夜更深重的寒意与潜在的危险。周遭陷入一种令人不安的沉寂,唯有不知名的虫豸在角落发出断续而警惕的低鸣。
陆景渊如同钉死在阵地上的哨兵,军靴稳踏于粗粝的土路,身形在愈发浓稠的夜色中勾勒出冷硬利落的剪影。他的全部感知,如同精准的雷达,牢牢锁定着那团持续黯淡的幽蓝光晕,以及光晕中心那个被他的军装外套覆盖、仿佛随时会融于黑暗的纤细存在。陈大川在一旁焦躁地踱着小步,时而搓着手哈气,时而伸着脖子望向四周黑黢黢、仿佛潜藏着无数未知的山林轮廓,只觉得每一秒都被拉得无比漫长,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那层幽蓝光幕,如同能量即将枯竭的精密仪器,其流转的速度明显滞涩起来,光芒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透明。陆景渊锐利的眼神如同最精密的监测设备,清晰地追踪着这一衰竭过程,内心那个“能量消耗”的判断被不断证实。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缓慢爬行。
忽然,那本就已微弱如风中残烛的光幕,发出了最后几下不稳定的、断断续续的脉冲性强光,明灭的频率快得令人心悸,那低沉的、一直存在的能量嗡鸣声也变得嘶哑、扭曲。紧接着,在不到一次心跳的时间内,所有幽蓝的光华如同被一只无形之手掐断了能源供应,猛地向内一缩,随即无声无息地彻底湮灭于虚空之中,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只在空气里残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臭氧被电离后的奇特味道。
原地,再无任何超自然的屏障。那个蜷缩着的少女,身上盖着他的军装外套,毫无遮掩地、彻底地暴露在荒野寒凉的夜色里,脆弱得如同离枝的花苞。
几乎就在光幕彻底消失的同一瞬间,一直如同被冻结在时间里的苏星澜,身体猛地一颤!那不是清醒的征兆,更像是维系生命的最后支架骤然崩塌后的生理性应激反应。她原本勉强维持的蜷缩姿势彻底瓦解,上半身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支撑,软软地、带着一种决绝的态势,向着冰冷坚硬的地面无力地歪倒下去!
“!”
陆景渊的瞳孔骤然收缩成最危险的针芒状!
大脑甚至来不及处理“危险”的信号,千锤百炼的战场本能和那莫名汹涌的守护欲,已驱动他的身体做出了超越思考的极限反应!那是深植于骨髓、烙印在神经里的应对机制——对突发危机的绝对掌控,以及对眼前这个特定对象的、不容有任何闪失的扞卫!
腰腹核心肌群瞬间爆炸性发力,身体在同一时刻呈低姿俯冲态势,如同锁定目标的突击手,几乎是贴着地面疾射而出!速度快到在陈大川的视网膜上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挟带着凛冽气息的墨绿色残影!
在苏星澜光洁的额头即将与粗糙路面发生致命撞击的前一个刹那,陆景渊宽厚的手掌已然如同最可靠的缓冲垫,先一步垫在了她的额下与地面之间,将那一下冲击力消弭于无形。同时,他另一条手臂如经过精密计算的机械臂般迅捷而稳定地探出,不容置疑地穿过她腋下,牢牢圈住了她那不盈一握、仿佛稍用力就会折断的腰肢,将那片骤然失去所有支撑的、冰凉而柔软的躯体,彻底地、严丝合缝地纳入了自己坚实温热的怀抱之中!
“嗯……”
一声细弱得几乎被风声掩盖、夹杂着痛苦与深层迷茫的呻吟从少女唇间逸出。她的头无力地后仰,完全倚靠在他肌肉紧绷的小臂上,墨黑的长发如同失去束缚的丝绸瀑布,带着微凉的触感,倾泻而下,几缕发丝拂过他带着枪茧的手腕,带来一阵细微而清晰的痒麻。
抱住了。
真真切切,再无隔阂。
隔着军装外套和他自己单薄的衬衫,陆景渊清晰地感受到了怀中这具身体的柔软,那是一种超越寻常的、仿佛没有骨头的绵软。以及,那透过衣料依旧能察觉到的、低得异于常人的体温,冰得让他心头一紧。她轻得超乎所有物理常识,像是一捧精心堆叠却即将融化的新雪,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将她吹散。然而,这份不可思议的轻盈此刻落在他稳健的臂弯里,却沉甸甸的,压上了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名为“守护”的重量与责任。
陈大川这才从极度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上前:“团长!您没事吧?!”
陆景渊没有分给他一丝眼神。所有的感官焦点都凝聚在怀中的少女身上。他保持着半跪在地的防御姿态,手臂稳如磐石,提供着绝对可靠的支撑。他空着的那只手已迅捷而轻柔地拂开她额角汗湿的碎发,指尖快速检查是否有隐蔽的撞击外伤,并借着极其微弱的光线,试图观察她瞳孔的反应。所有动作在瞬间完成,冷静、专业,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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