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烈日炙烤着大地,军区家属院内,蝉声嘶力竭,搅动着午后的沉闷。陆景渊推门而入,一身尚未散尽的硝烟味与汗意,瞬间冲散了屋内的清凉静谧。他刚结束一场高强度野外拉练,眉宇间的冷厉如同出鞘的军刀,虽已归鞘,锋芒仍隐隐迫人。军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衬衫领口解开一颗,汗湿的痕迹紧贴着线条硬朗的锁骨。
客厅窗边,苏星澜正蜷在沙发里,一本厚重得与她那纤细手腕极不相称的德文机械原理着作,几乎遮住了她半张脸。阳光流淌在她柔软的黑发与浅蓝色棉布裙上,勾勒出一幅静止而美好的画面。她长睫低垂,目光专注地掠过书页间复杂的公式与图纸,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与燥热都与她无关,自成一个宁静而深邃的世界。
听到响动,她抬起头,清澈的眼眸从那些在陆景渊看来如同天书般的符号中缓缓聚焦,落在他身上。那目光里带着一种刚从高度逻辑运转中抽离出来的纯粹与懵懂,随即,唇角自然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大叔,你回来了。”声音轻软,像羽毛拂过心尖。
这声呼唤,精准地抚平了陆景渊眼底残留的最后一丝战场戾气。他“嗯”了一声,嗓音因疲惫而略显低沉,走到她身边,大手极其自然地覆上她的额头——探测温度已成为他归家后的习惯性动作。确认指尖传来的是令人安心的温凉,他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了几分。
“在看什么?”他的目光落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德文和结构图上。
苏星澜将书往他这边挪了挪,指尖点着一个复杂的传动结构图,用讨论“今天天气不错”般的平常语气说:“这里的非线性阻尼设计存在逻辑缺陷,能量溢散率太高了。如果采用分频谐振吸收结构,效率可以提升至少二十三个百分点……”她抬起眼,眸子里闪烁着发现新玩具般的光彩,说出了一个陆景渊完全无法理解的精确数值,然后微微歪头,带着一丝真实的困惑,“……原理并不复杂,他们为什么没想到呢?”
陆景渊早已习惯了她这种时不时降维打击式的“惊人之语”。他没有追问那陌生的术语和精确到小数点的百分比从何而来,只是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眼底掠过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脑子转得倒快。饿不饿?我去食堂打饭。”
苏星澜摇摇头,注意力又重新被书中的世界吸引,仿佛那里有比食物更诱人的精神食粮。
就在这时,客厅角落那部红色的内部电话,骤然发出尖锐、急促的铃声,像一把冰冷的匕首,悍然划破了满室的温馨宁静。
陆景渊眉头瞬间锁紧。这部专线电话,连接着军区核心指挥链路,此刻响起,只意味着一件事——有不容耽搁的紧急军务。
他周身气息骤然改变,从片刻的松弛瞬间切换至全然的警觉与冷硬。大步走过去,抓起听筒,背脊挺直如松。
“我是陆景渊。”
电话那头,传来刘师长凝重到几乎结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火气与急切:“景渊!放下手头所有事情,立刻到我办公室!马上!”
“是!”没有任何犹豫,陆景渊的声音斩钉截铁。挂断电话,他利落地穿上军装外套,手指迅速而准确地扣好风纪扣,动作流畅带着军人特有的韵律感。
他转身看向苏星澜。无需他多言,她已经合上了书本,安静地望着他。她或许不完全明白那铃声代表的具体含义,但她能敏锐地感知到他气场的变化——那是任务来临时的绝对专注与肃杀。
“我出去一趟。”他言简意赅,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带着不易察觉的叮嘱。
“好。”她乖巧点头,看着他挺拔如标枪的背影快速消失在门后,厚重的防盗门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师部作战会议室,空气粘稠得几乎令人窒息。
烟雾缭绕,几位负责装备后勤和技术保障的干部眉头拧成了死结,脸上写满了焦灼与无能为力的颓丧。刘师长背对着众人,站在巨大的军区地图前,手指无意识地、一下下重重敲击着桌面,那“笃笃”声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口上。
陆景渊推门而入,带着一身室外带来的热浪与凛然之气。“报告!陆景渊奉命前来!”
刘师长猛地转身,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直接将手里一叠文件狠狠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看看!三二七厂那边,天要塌下来了!”
三二七厂,军区下属的关键装备维修与核心部件制造单位,地位举足轻重。
陆景渊拿起文件,目光迅速扫过。越看,他眸中的神色也越是沉冷。
问题核心,在于一批新近抵达的进口高精度重型机械。这批设备耗费了巨额外汇,通过特殊渠道从某德语区国家引进,对提升关键部件的加工能力至关重要。然而,随设备附带的厚达数百页的核心技术说明书、操作规范及安全手册,清一色是晦涩难懂的德文,其中充斥着大量连字典都难以查到的专业术语、行业缩写和复杂句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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