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林晚秋被窗棂上的霜花晃醒。炕梢的陆沉舟还睡着,军大衣搭在椅背上,衣角沾着的麦麸末在晨光里泛着细闪 —— 昨夜他帮着筛麦麸到后半夜,指缝里还嵌着没洗干净的麸皮。她轻手轻脚坐起身,刚把棉袄穿到一半,就听见外屋传来细碎的响动,探头一看,竟是冬冬抱着铁皮坦克模型,蹲在灶台前数柴火。
“冬冬怎么醒这么早?” 林晚秋走过去,摸了摸儿子冻得发红的耳朵。小家伙仰起脸,睫毛上还挂着困意,却把模型往身后藏了藏:“妈妈,我想烧火给你煮糊糊,就像张爷爷教的那样。” 灶台上摆着个豁口的粗瓷碗,里面盛着半碗昨天剩下的玉米面糊,是冬冬偷偷从橱柜里翻出来的。
林晚秋鼻子一酸,把儿子抱到炕边:“等妈妈把青霉菌的培养记录整理完,咱们一起烧火,好不好?” 她翻开压在枕头下的笔记本,昨晚写的 “青霉菌汁液浓度配比” 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行遒劲的字 ——“后勤处已协调十斤麦麸,明日送达”,是陆沉舟的笔迹。指尖划过那行字,窗外突然传来敲门声,伴随着马大妮爽朗的嗓门:“晚秋妹子,在家没?”
开门时,晨雾还没散,马大妮裹着件打补丁的蓝布棉袄,手里拎着个竹篮,篮底铺着新鲜的稻草,里面卧着三只温热的鸡蛋。“俺家老母鸡今早刚下的,你给冬冬补补身子,” 她把篮子往林晚秋手里塞,眼睛却往屋里瞟,“沉舟同志还没起?俺听说你们昨晚忙到半夜,可别累坏了。”
正说着,陆沉舟从里屋走出来,军帽端端正正戴在头上,只是领口的风纪扣没系紧,露出一点浅色的衬衣边。“马嫂子早,” 他接过林晚秋手里的竹篮,语气比往常温和些,“昨天多亏你家小猪试药,不然青霉菌的事还没这么快定下来。” 马大妮一听这话,脸顿时红了:“沉舟同志这说的啥话,都是晚秋妹子有本事,俺就是搭了个手。”
送走马大妮,林晚秋刚把鸡蛋放进橱柜,就听见院门外传来自行车铃铛声。老张推着二八大杠过来,车后座绑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上面印着 “军供麦麸” 的字样。“晚秋同志,沉舟同志,” 老张抹了把额头的汗,“后勤处特批的麦麸,俺给你们送过来了。对了,陈医生让俺捎话,今早团部医院会派车来拉青霉菌汁液,让你们准备好。”
陆沉舟挽起袖子,帮着把麦麸搬到厨房。粗糙的麻袋蹭得他手腕发红,林晚秋赶紧递过块干净的抹布:“小心点,别磨破了皮。” 他接过抹布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又飞快地移开视线。冬冬抱着铁皮坦克跑过来,正好撞见这一幕,歪着头问:“爸爸,你怎么脸红了?是不是被妈妈说啦?”
陆沉舟轻咳一声,把麦麸袋子往灶边挪了挪:“爸爸是热的。冬冬,要不要跟爸爸一起筛麦麸?” 小家伙立刻放下模型,踮着脚去够筛子,结果没站稳,差点摔在麦麸堆里,幸好陆沉舟眼疾手快扶住了他。看着父子俩笨拙又认真的样子,林晚秋忍不住笑出声,转身去准备早饭 —— 昨天剩下的玉米面糊,加上新煮的红薯,再撒点葱花,就是一顿暖和的早餐。
早饭刚摆上桌,院门外就传来汽车的轰鸣声。团部医院的吉普车停在门口,司机小李跳下来,手里拿着个铁皮桶:“晚秋同志,陈医生让俺来拉青霉菌汁液,说是要给住院的战士们用。” 林晚秋赶紧把提前装好在玻璃瓶里的汁液倒进铁皮桶,陆沉舟在一旁帮忙盖紧盖子,还特意叮嘱:“路上小心点,别洒了,这东西现在可是宝贝。”
小李刚走,王秀芝就挎着个菜篮子路过,看见吉普车扬起的尘土,撇了撇嘴:“不就是些发霉的麦麸水吗,还当是什么好东西,要是把人治坏了,看你们怎么收场。” 林晚秋没理会她的阴阳怪气,转身进屋继续整理资料,陆沉舟却站在门口,眉头皱了起来:“王同志,青霉菌汁液已经在马嫂子家的小猪身上试过了,效果很好,而且陈医生也看过相关的实验报告,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团部医院问问。”
王秀芝没想到陆沉舟会替林晚秋说话,愣了一下,拎着菜篮子悻悻地走了。冬冬拉了拉陆沉舟的衣角:“爸爸,王阿姨是不是不喜欢妈妈呀?” 陆沉舟蹲下身,摸了摸儿子的头:“不是,王阿姨只是还不了解妈妈,等她知道妈妈做的事是为了大家好,就会喜欢妈妈了。”
上午九点多,陈医生兴冲冲地跑过来,手里拿着张纸:“晚秋,沉舟,好消息!团部医院刚才来电话,说用青霉菌汁液治好了三个肺炎战士,周政委特意表扬了咱们,还说要把这个方法推广到其他部队去!” 她把那张纸递给林晚秋,上面是周政委亲笔写的 “嘉奖令”,虽然只有短短几行字,却让林晚秋心里暖暖的。
“太好了,陈医生,” 林晚秋握着嘉奖令,眼眶有些湿润,“这样一来,就能帮更多战士和军属治病了。” 陆沉舟看着她激动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都是你努力的结果,晚秋,你很了不起。”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股暖流,淌进林晚秋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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