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胎碾过石子的声音由远及近,陈砚舟眼皮都没抬一下。他正小心地把那块写着的蛋糕挪到料理台中央,动作轻柔得像在摆放一件珍贵的瓷器。
林肯车头系着的红绸花蹭着店门框挤进来,乔振海整了整领结走下车,皮鞋擦得锃亮,唯独袖口那道油渍还留着,像是刻意为之的标记。
今日迎亲,不办酒席?他声音洪亮,手里捧着一束玫瑰,小满姑娘,你家老太爷托我带句话——淮扬刀工传人,不该躲在街角炒菜。
围观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手机镜头齐刷刷对准店内。
宋小满站在原地,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柳叶刀上。
陈砚舟按下后厨的广播按钮,声音平稳:各位街坊,今天没宴席,喜糖在门口自取。说完关掉扩音器,转头看她,你要是不想嫁,这刀就该指着外头。
可它为什么偏偏在我怀里变成这样?她嗓音发紧,刀已出鞘,寒光一闪,抵在他喉结前,你说不是你写的……那它怎么知道我想听?
汤锅咕嘟冒泡,佛跳墙的香气在刀刃周围缭绕。
陈砚舟非但没退,反而往前半步,任由刀尖轻轻陷进皮肤,血珠顺着脖颈滑落。
你信一块被冻坏的蛋糕,他低声说,还是信我给你做过三百顿饭的灶台?
没人回答。
他忽然抬手,握住刀背往下压,刀尖轻点在二字上。
要是真有天意,他说,那就让它自己开口。
话音未落,他抄起炒勺,猛地插进蛋糕中心!
一声,一道红绸从内抽出,层层展开——竟是用二十四道淮扬名菜串联成的暗语轴卷:狮子头定乾坤,文火肘子承宗脉,三套鸭连环扣……末尾一行小字清晰浮现:
技承于手,心归于人。
人群倒吸一口冷气。
乔振海脸色骤变,几步冲上来就想抢红绸:荒唐!祖产联姻是行业规矩,你们这是毁人家风!
虎牙手铐精准锁住他手腕。
沈君瑶从人群中走出,战术笔夹在指间,声音清冷:昨晚你办公室发出远程指令信号,要不要现在放录音?
乔振海浑身一僵。
唐绾举起相机,闪光灯连闪三次,镜头直对着他袖口:巧了,这油痕成分和三年前味耕堂地沟油案样本完全一致。您当年签字的照片,我还存着底片。
围观群众一片哗然。
有人认出她的记者身份,立刻开始转发视频。
所以啊,陈砚舟抖开红绸,让所有人都看得清楚,真正想毁掉淮扬刀工的,从来不是逃婚的女孩,而是把传承当交易筹码的人。
婚车队里几个司机悄悄下车,把林肯往后挪了半米。
乔振海被沈君瑶拽着往外走,还不忘回头吼道:你们等着!这事没完!
你随时可以再来,陈砚舟靠着灶台站着,炒勺拄地,不过下次,记得先把袖子擦干净。
人群渐渐散去,有人顺走了门口的喜糖,有人对着红绸拍照,还有个老太太临走前塞给宋小满一张纸条:丫头,别怕结婚,也别怕不结。
宋小满低头看着那张纸条,又抬头看向陈砚舟。
他正把炒勺放进消毒柜,动作平常得像刚做完一顿早餐。
那句话……她声音很轻,真是菜谱自己写的?
面团发酵时带着执念,蒸出来会有心印。他擦着手,你妈当年逃婚那晚,做的最后一道点心就是这个配方。
她猛地抬头。
我不知道蛋糕是谁塞的,他看着她,但我知道,你抱着它从冷藏柜爬出来的时候,心里想的根本不是嫁不嫁我。
她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柳叶刀缓缓收回鞘中,轻轻放在料理台上,正好压住红绸末端。
唐绾收起相机,瞥了眼还在冒热气的佛跳墙:这锅汤,你还炖不炖了?
陈砚舟打开燃气阀,但她得自己搅第一勺。
凭什么?宋小满皱眉。
凭你昨天炖了一半就躲进柜子。他拧开调料罐,真正的传承菜,不能中途断火。
她盯着那锅汤看了两秒,撸起袖子走上前,接过长柄勺。
汤面翻滚,映出两人交错的身影。
唐绾拍了张照,低声道:这画面,比明星婚礼好看。
沈君瑶解开手铐,递给同事带走乔振海,自己留下靠在门边:下次再有人堵门,提前叫我。
你不嫌烦?
抓坏人是我的事,她扯了扯身上那件碎花围裙,护餐馆也是。
陈砚舟笑了笑,转身从冰柜取出一块新鲜肋排。
中午加个菜,回魂糖醋排,专治被人逼婚吓掉的魂。
宋小满扑哧笑出声,随即意识到还在生气,赶紧抿住嘴。
唐绾摇头:你这人,救人命都救出喜剧效果来了。
生活够苦了,他掂了掂刀,做菜的人总得给点甜头。
话音未落,门口阴影一晃。
余昭昭抱着枕头站在那儿,头发乱翘,眼圈发黑:我没打扰吧?房车空调坏了,我能借个角落睡会儿吗?
没人理她。
她讪讪地往里走,看见料理台上的红绸和蛋糕,眼睛一亮:哇!求婚现场?我可以直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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