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像细碎的针,扎在凌曜的睫毛上,带着蚀骨的湿冷。他猛地睁开眼时,视野里仍是那个熟悉的十字路口——霓虹灯牌的光晕在雨雾中晕成模糊的橘色,“03:27”的数字固执地闪烁着,空气中飘着的湿冷与铁锈味,和前几次循环分毫不差。
“又回来了。”叶燃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像是被反复打磨的金属,却依旧透着韧劲儿。他活动了一下手腕,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目光落在凌曜紧攥的左手上,“这次有发现?”
凌曜没有立刻应声,只是缓缓摊开掌心。那张被雨水浸得发皱的便签纸躺在那里,字迹晕染得几乎要看不清——这是他在上一次循环的图书馆废墟里,从一本烧焦的心理学着作夹页中找到的,笔迹和他自己的如出一辙,显然是某个“过去的自己”留下的线索。他指尖摩挲着纸页上尚能辨认的字迹,低声念了出来:
“循环锚点非时间,乃‘认知固化’。恐惧滋养循环。”
“核心镜面位于‘心象投射’之焦点。于我而言,即‘钟楼’。”
“信任叶燃。他是唯一的‘真实’。”
“认知固化……”凌曜重复着这四个字,目光越过雨幕,投向城市尽头那栋哥特式钟楼。它高耸入云,尖顶刺破铅灰色的天空,指针永远停在凌晨三点,像一枚钉在时间上的钉子。“我们之前都错了,”他转头看向叶燃,眼神里翻涌着久违的清明,“不是要躲着恐惧走,是要打破它被‘固化’的根。那根,就在钟楼里。”
两人不再犹豫,踩着积水朝钟楼方向疾走。越靠近核心区域,城市的镜像扭曲就越严重——前一秒还平坦的街道,下一秒突然断裂成垂直的悬崖;身旁的建筑时而倒悬,窗玻璃里映出的不是两人的身影,而是模糊的、晃动的黑影。叶燃凭着过人的敏捷,几次拽着凌曜避开突然下陷的路面;凌曜则靠着眼力捕捉空间扭曲的规律,在建筑倒转的间隙寻出通路。
周遭的景象渐渐变得诡异起来。建筑的墙面上开始浮现流动的画面,像是被雨水晕开的水彩——有凌曜少年时伏案画设计图的侧影,台灯的光在他发顶镀上一层暖黄;有叶燃在赛车场上冲线的瞬间,风掀起他的衣角,眼里燃着少年人的张扬。可这些温暖的片段很快被更深沉的黑暗吞噬,墙面浮现出大片模糊的阴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悲伤。
“这些东西……不对劲。”叶燃皱着眉,不动声色地往凌曜身前挪了半个身位,手臂绷紧,“好像在盯着我们看。”
“是心象投射。”凌曜的声音有些发紧,指尖微微发凉,“钟楼在放大我们心里的东西。”
终于,他们踏上了钟楼脚下的广场。广场空得可怕,除了中央那栋压抑的建筑,连一粒石子都没有。就在他们的脚步落在石板路上的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雨声、风声,甚至两人的呼吸声,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走,世界陷入死寂。紧接着,钟楼投下的巨大阴影里,一个“人影”缓缓走了出来。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身体像是由流动的水银和破碎的镜片拼接而成,每动一下,表面就折射出细碎的寒光。面部始终模糊不清,像是被浓雾笼罩,可凌曜和叶燃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没有焦点的“视线”,正牢牢锁在凌曜身上。
“它给我的感觉……很不舒服。”叶燃摆出防御姿态,肌肉紧绷得像拉满的弓,“比之前遇到的任何扭曲体都压抑。”
“是镜中人。”凌曜的声音沉了下去,系统曾在低语中提过这种生物——它们以人的内心恐惧为食,能将最深的阴影具象化。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它是我恐惧的化身。”
话音刚落,镜中人抬起了“手”。那不是真正的手,只是一捧凝聚的水银,却在抬起的瞬间,让凌曜周围的景象骤然扭曲!他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拽进了回忆的漩涡,眼前的广场、钟楼、叶燃的身影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弥漫着消毒水味的病房。
昏暗的灯光下,心电监护仪发出冗长而刺耳的“滴——”声,那是生命终止的信号。病床上躺着一个和他有七分相似的少年,脸色苍白得像纸,眼睫紧闭,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笑着揉他的头发说“小曜,哥带你去看赛车”。母亲的哭声从病房里传来,崩溃得几乎要断气;父亲站在床边,背脊瞬间佝偻下去,肩膀微微颤抖。而他自己,躲在病房门外的阴影里,手里紧紧攥着一幅画——那是他前一天刚画好的,画里他和哥哥在阳光下奔跑,草地是鲜亮的绿,天空是澄澈的蓝,可此刻,那些鲜艳的色彩在灰白的绝望里,显得格外刺眼。
“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
“如果那天我没有闹着要去买颜料,哥是不是就不会错过复诊?”
“是我害死了他……”
无数念头像毒蛇般钻进脑海,巨大的负罪感和悲伤瞬间淹没了凌曜。他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得几乎透明,额头上的冷汗混着雨水往下淌,视线开始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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