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六年,冬。
北风像刀子似的,刮过南锣鼓巷灰扑扑的墙头,卷起地上残存的雪沫子,砸在何雨柱脸上,生疼。
他蜷在桥洞底下,身上那件破棉袄还是几年前秦淮茹用棒梗的旧衣服改的,又硬又薄,根本挡不住这透骨的寒气。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喉咙里干得冒火,连咽口唾沫都扯着疼。
意识已经有点模糊了,眼前一阵阵发黑。耳朵边上,却异常清晰地回响着白天四合院里的那些声音。
“傻柱,这房子是厂里分给工人的,你现在工作也没了,户口也得迁走,不能再占着这地儿了!” 这是街道办王主任冰冷的声音。
“柱哥,我们一家子也难啊……棒梗眼看要结婚,这房子……” 这是秦淮茹,声音还是那么柔,带着哭腔,可字字句句都像小刀子,往他心窝子里戳。
“傻叔,您就行行好,别让我们难做呗?” 这是棒梗,那小子,自己一手带大,教他厨艺,现在嗓门比谁都高。
还有贾张氏那老不死的咒骂,院里其他人家关紧门窗后隐约传出的议论……
他何雨柱,给四合院当牛做马一辈子。工资大部分接济了贾家,好东西紧着秦淮茹的孩子,谁家有事他第一个抻头帮忙。结果呢?老了,没用了,像块破抹布一样被扔了出来。
真他妈傻!傻透腔了!
一股极度的怨恨和不甘猛地冲上头顶,让他浑身一颤,接着,便是无边的黑暗吞噬了过来……
……
“傻柱!傻柱!你听见没有?别装死!”
一个尖锐又熟悉的女声在耳边炸开,同时胳膊被人用力推搡着。
何雨柱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
刺眼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晃得他有点晕。他发现自己坐在自家屋里的炕沿上,眼前的八仙桌旁,围着一圈人。
街道办王主任板着脸,手里拿着个牛皮纸信封。旁边是秦淮茹,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罩衫,眼睛红红的,正拿着手绢擦眼角,可那眼神,时不时地瞟向他,带着一种刻意掩饰的急切。
贾张氏叉着腰,撇着嘴站在秦淮茹身后。棒梗和槐花俩小崽子(哦,现在也不小了),则躲在门口,探头探脑,脸上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这场景……太熟悉了!
何雨柱心里咯噔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皮肤还没那么松弛粗糙,身上穿的,也是那件半新不旧的深蓝色中山装。
这不是……这不是一九八二年春天,他被工厂“优化组合”掉,街道办和秦淮茹一家联手,要把他从这间祖屋里撵出去的那一天吗?
我……重生了?回到了这个人生的绝路上?
巨大的震惊让他一时僵住,脑子里嗡嗡作响。前世的记忆,冻死桥洞的冰冷绝望,和眼前这幅逼宫的场景疯狂交织。
“傻柱,组织上的决定,你也得理解。”王主任干咳一声,把那个牛皮纸信封往前推了推,“这是给你的一点安置费,你拿着,赶紧把房子腾出来。厂里有规定,你这户口不迁走,新房主也没法落户。”
“柱子,”秦淮茹立刻接上话,声音带着哭韵,“我知道你难受,可……可政策就是这样,我们也没办法。你放心,以后……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她说着,又去抹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何雨柱没说话,目光缓缓扫过这一张张脸。
王主任的公事公办,贾张氏的刻薄,棒梗槐花的轻浮,还有秦淮茹……这副他上辈子看了几十年,觉得柔弱可怜,如今却只觉得虚伪到令人作呕的表情。
就是这些人,吸干了他的血,最后把他踹出家门,让他冻死街头。
一股冰冷的怒火,夹杂着一种奇异的清醒,从他心底最深处窜起,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上辈子的傻柱,在这里又吵又闹,死活不肯搬,最后被强行架了出去,成了整个南锣鼓巷的笑话。
可现在……
何雨柱忽然笑了。不是怒极反笑,而是一种带着浓浓嘲讽和彻底解脱的笑声。
“呵呵……哈哈哈……”
他这一笑,把屋里所有人都笑懵了。
王主任皱起眉:“傻柱,你笑什么?严肃点!”
秦淮茹也忘了装哭,狐疑地看着他:“柱哥,你……你没事吧?”
“没事,好得很。”何雨柱止住笑,脸上还带着那种让秦淮茹心里发毛的笑意,“王主任,您说得对,政策咱得遵守,不能给组织添麻烦。”
他站起身,走到炕头的木箱子前,翻找起来。动作不慌不忙,甚至有点过于从容。
秦淮茹和贾张氏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有些不安。这傻柱,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按他平时的驴脾气,不该是又蹦又跳,破口大骂吗?
何雨柱从箱子底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正是那本褐红色的房产证。
屋子里所有人的呼吸都顿了一下,目光死死盯在那小本子上。
何雨柱拿着房本,走到王主任面前,看也没看秦淮茹一眼,直接塞到了王主任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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