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午后的阳光,透过槟城老宅后院那棵巨大凤凰木层叠的羽叶,洒下细碎而温暖的金斑。微风拂过,叶片沙沙作响,仿佛在低语着那些被岁月尘封的故事。距离林小满意外出现已过去半月有余,最初的震惊与混乱逐渐沉淀,化为一种更为复杂而深沉的情感,交织在这个重新组合的家庭之中。
林小满被正式接回了老宅。她依旧怯生生的,像一只刚刚找到巢穴却仍不敢相信温暖的雏鸟,对周遭的一切既好奇又惶恐。林星晚倾注了极大的耐心和爱意,亲自为她布置房间,挑选衣物,教她适应这个与她过去十七年截然不同的世界。黄砚舟虽不似林星晚那般情感外露,却也细心周到,吩咐下人务必尊重这位“二小姐”,并在餐桌上时会刻意找些轻松的话题,试图让林小满放松下来。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林星晚见林小满总是独自一人趴在窗边看着后院发呆,便提议道:“小满,今天天气这样好,我们到后院去种点什么吧?或者……埋一个‘时光胶囊’?”她想起曾在西洋画报上看到过的趣事,眼睛微微一亮。
“时光胶囊?”林小满转过头,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嗯,”林星晚笑着解释,“就是把一些对我们现在来说很珍贵、很有意义的东西,装在一个密封的盒子里,埋到地下。等很多很多年以后,再挖出来看看。那时候再看这些东西,一定会有很特别的感受。”
黄砚舟正坐在一旁的藤椅上阅读信件,闻言抬起头,唇角微扬:“这主意倒是不错。算是对过去的一个告别,也是对未来的一个期许。”他目光扫过林星晚和林小满,意有所指。这段日子,他们都需要一种仪式感,来安放过去,迎接新生。
林小满显然被这个新奇的想法吸引了,眼中闪过一丝期待的光芒,轻轻点了点头。
说做便做。林星晚兴致勃勃地去找合适的容器,最后挑了一个家里闲置的、颇为小巧精致的紫铜鎏金首饰盒,里面衬着柔软的丝绸,密封性极好。黄砚舟则吩咐阿成去找两把适合挖土的小花铲。
三人来到后院,在那棵高大的凤凰木下选了一处阳光能照耀到、又不会轻易被踩踏的地方。
“我们来想想,放些什么进去呢?”林星晚打开首饰盒,看着空荡荡的丝绒内衬,若有所思。
她首先拿起的是自己这些日子随身带着的一本小小素描簿。“我放这个吧。”她翻开几页,上面是她为“根脉”系列画的早期设计草图,还有一些随手的涂鸦,记录着灵感迸发的瞬间。“这些图稿,是我人生一个很重要阶段的开始。”也是她与黄砚舟携手走出阴霾、共同开创事业的见证。她小心地撕下几页最有代表性的,叠好放入盒中。
黄砚舟沉吟片刻,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本皮质封面的窄本子。“那我放这个。”他递过去,林星晚接过打开,只见里面并非商业计划,而是一行行日期和简短却清晰的记录——
“四月十七,复健一小时,可倚杖站立五分钟,膝痛甚。” “五月初三,星晚搀扶,尝试行走十步,汗透重衫。” “五月二十,独自扶杖行至院中凤凰木下,见她笑,足下虽痛,心甚慰。” ……
这是一本他的康复日记。记录的是最琐碎艰难的日常,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不容摧折的坚韧,以及……偶尔提及她时,那不经意流露的温柔。林星晚看着看着,眼眶微微发热。她从未听他抱怨过一句腿伤的痛苦,却不知他背后付出了如此艰辛的努力。她小心翼翼地将本子放入盒中,仿佛放入一颗滚烫而赤诚的心。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小满身上。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绞着手指,小声说:“我……我没有那么好的东西……我只有这个……”她从她的旧帆布包里,摸出一张折叠着的、略显粗糙的画纸。
她慢慢展开画纸。画面用蜡笔画成,笔触稚嫩却充满感情。上面画着三个人:中间是一个穿着旗袍、笑容温婉的女子(显然是凭想象画的母亲李晚星),左边是穿着西装、身形挺拔的黄砚舟,右边是穿着漂亮裙子、眉眼弯弯的林星晚。而她自己,则是一个小小的人儿,被林星晚牵着手,站在最旁边。天空上有太阳,有小鸟,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简单的快乐。画的顶部,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我的全家福。
“奶奶教过我画画……我画得不好……”林小满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羞怯。
“画得非常好!”林星晚立刻肯定道,声音有些哽咽。她接过那幅画,看着画上那个被包括进来的、笑容灿烂的“母亲”,心中酸涩又温暖。这幅画,或许就是小满对“家”和“亲人”全部的理解和渴望。“这是最珍贵的礼物。”她将画仔细抚平,郑重地放入盒中,与她的草图、他的日记放在一起。
紫铜盒不大,三样东西放入,恰好填满。林星晚轻轻合上盒盖,那声轻微的“咔哒”声,仿佛将一段时光就此密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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