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数月难以言尽的艰难航行,“拾光号”这艘承载着梦想与勇气的航船,终于如同一位筋疲力尽却目光坚定的旅途人,抵达了这片星球最南端的、被冰雪永恒统治的边缘。当那无垠的、刺目的白色大陆线终于从海平面的迷雾与浮冰中挣脱出来,清晰地横陈于眼前时,船上竟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沉默。没有欢呼,没有雀跃,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混合着敬畏与震撼的肃穆。
眼前,是一个纯粹到极致,也残酷到极致的世界。目光所及,唯有铺天盖地的白。那是种吞噬一切色彩、声音,甚至仿佛能吞噬时间的白。冰原如同巨大的、凝固的白色海洋,以极其缓慢而又无可阻挡的姿态,向着天际线无尽延伸。天空是低垂的、均匀的灰白色,与冰原几乎融为一体,让人分不清天地之界。寒风是这里唯一的主旋律,它永不停歇地呼啸着,卷起地表的雪粒,形成一道道贴着地面翻滚的白色烟尘,如同无数冰冷的亡魂在旷野中游荡。风力之强,足以让一个成年男子站立不稳;温度之低,呵出的气息瞬间便凝结成细密的冰晶,附着在眉毛、睫毛和防寒面罩上。能见度时好时坏,有时能望出数里,有时却被突如其来的“雪烟”遮蔽,只能看到眼前一片混沌的风雪。
“拾光号”最终在一片相对背风、冰层看似坚固的海湾处找到了锚泊之地。巨大的铁锚砸破薄冰,沉入墨蓝色的冰海之中,船只随着冰波的涌动轻微摇晃,仿佛一头在白色巨兽巢穴边缘小心翼翼憩息的钢铁海兽。
真正的挑战,此刻才刚刚开始。
经过周密的准备和反复的检查,一支由黄砚舟、林星晚、林小满、埃里克和阿卜杜勒教授组成的五人探险队,即将离开相对安全的“拾光号”,踏上这片未知的冰原。他们穿上了特制的、厚重的海豹皮极地防寒服,脚下是带有钢钉的防滑靴,脸上覆盖着厚厚的防寒面罩和护目镜,整个人被包裹得如同一个个臃肿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生物。每个人都背负着必要的物资:帐篷、睡袋、高热量的食物、燃料、科学仪器、武器,以及那份至关重要的、指引他们来到此地的星图。
霍船长带着留守的船员们在船舷边列队,默默地为探险队送行。没有过多的言语,所有的嘱托和祝福都融在了那沉重的、充满担忧与期盼的眼神之中。
“一切小心,保持无线电畅通,每隔六小时联系一次。”霍船长最后用力拍了拍黄砚舟的肩膀,声音沙哑。
黄砚舟点了点头,护目镜后的目光坚毅如铁。他最后看了一眼身旁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明亮眼眸的林星晚,彼此交换了一个无需言语的眼神,然后率先转过身,踏着舷梯,迈下了“拾光号”,双脚稳稳地踩在了南极坚硬的冰原之上。
“咔嚓。”脚下传来冰层被压实的声音,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格外清晰。
一股远比在船上时更加凛冽、更加纯粹的寒意,瞬间穿透了厚重的防寒服,试图侵蚀人的骨髓。风更大了,呼啸着从耳边掠过,如同鬼哭。每一步落下,都需要耗费比平时更多的力气,因为脚下并非坚实的地面,而是深可及膝的、松软却又冰冷的积雪。
黄砚舟摊开那张被反复研究、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的星图,又抬头对比了一下远处在风雪中若隐若现的地平线。他伸手指向一个方向,声音透过面罩,显得有些沉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性:
“根据星图的标注,以及我们在‘迷雾之屿’看到的影像交叉比对,萨玛拉扎的观测站,应该就在那个方向。”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视线的尽头,一片巨大的冰蚀地貌的阴影下,隐约有一个极其微小、颜色略深于周围冰雪的黑点,若非刻意寻找,几乎会被忽略。那,就是他们此行的终极目标。
没有犹豫,探险队排成一列纵队,由黄砚舟打头,埃里克断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开始在这片白色的荒漠中艰难跋涉。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冷而锋利的小刀,无情地切割着他们暴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尽管有面罩和护目镜的保护,依旧能感到那刺骨的疼痛。呼吸变得困难,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带着一种灼烧般的刺痛。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除了风雪的咆哮和他们自己沉重的呼吸声、脚踩积雪的“咯吱”声,再也听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一种巨大的、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孤独感,悄然袭上每个人的心头。
林星晚紧跟在黄砚舟身后,努力调整着呼吸和步伐。她看着前方丈夫那在风雪中依然挺拔坚定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对未知的恐惧,有对女儿舟舟的思念,但更多的,是一种与爱人并肩面对一切的勇气与决心。她知道,此刻的自己不能流露出丝毫的软弱,因为这不仅关乎她个人,更影响着整个团队的士气。
林小满则是既紧张又兴奋,她不时拿出相机想要记录这罕见的极地风光,但低温让相机很快失灵,她只能无奈地收起,用眼睛贪婪地记录着这一切。埃里克和阿卜杜勒教授则更多地从学术角度观察着周围的地质结构和冰层形态,不时低声交流几句,试图从中找到更多与萨玛拉扎文明相关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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