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禁锢了“拾光号”许久、浓得化不开的乳白色迷雾,其消散的过程,竟也如同它来临之时一般,带着几分诡谲与不真实。并非是被海风徐徐吹散,倒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从外部猛地撕开了一道口子,然后那厚重的雾墙便如同退潮般,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向着大海的深处收缩、溃散,最终消弭于无形,仿佛从未存在过。
久违的、略显苍白的阳光,如同利剑般刺破残余的稀薄水汽,重新洒在“拾光号”的甲板上,镀上了一层带着湿气的金光。船上所有悬着的心,直到此刻,才仿佛找到了落点,缓缓归位。霍船长立刻下令检查船只状况,启动引擎,确认导航设备是否恢复正常。通讯器里传来了断断续续、但已能听清的人声,是来自附近海域其他船只的试探性呼叫,看来那诡异的磁场干扰,随着浓雾的散去,也大大减弱了。
而在“迷雾之屿”中央那座最高的石塔观测平台上,黄砚舟和埃里克并肩而立,俯瞰着下方逐渐清晰起来的、墨蓝色的海面,以及远处那如同银色叶片般重新恢复生机的“拾光号”。劫后余生的庆幸并未持续太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宏大的震撼,在他们心头久久激荡,难以平复。手中那张拓印自塔内石台的、标注着南极区域的星图,此刻仿佛有千钧之重。
“南极……”埃里克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作为一名学者面对超越想象的古老智慧时,那种混合着敬畏与兴奋的颤抖。他扶了扶有些滑落的眼镜,目光依旧紧紧盯着星图上那片被朱红色颜料重点勾勒出的、形状与现代地图惊人相似的冰雪大陆,“萨玛拉扎人……他们不仅知道南极的存在,甚至可能……曾亲身抵达过那里!这……这简直颠覆了整个人类的探险史和地理发现史!他们对脚下这颗星球的认知广度与深度,恐怕远超我们最乐观的估计!”
黄砚舟的目光则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锁在星图上那片广袤的、被象征着冰雪的细密波纹覆盖的南极区域,他的眉头紧紧锁起,形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石台上那段被阿卜杜勒教授破译的文字,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伴星源于南极冰原,携带着大地的记忆。”
“伴星源于南极冰原……”他低声重复着,仿佛要咀嚼出这其中每一个字的分量,“这意味着,我们之前所有的追寻,无论是星庙的指引,还是这‘迷雾之屿’的发现,都只是在追逐这颗伴星划过天际的‘痕迹’。而它真正的‘源头’,它诞生的秘密,它所携带的所谓‘大地记忆’,都深藏在那片万里冰封、被视为生命禁区的地球最南端!”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使命感与迫切感的寒流,瞬间窜遍了他的全身。这已不仅仅是解开一个古老文明的谜题,更是触及到了这颗星球本身最深层的奥秘之一。
就在两人沉浸在这石破天惊的发现中,试图理清纷乱的思绪时,异变再生!
脚下这座沉寂了数千年的石塔,仿佛被他们手中星图所揭示的秘密所触动,内部突然传来一阵低沉而悠长的轰鸣!那声音并非来自机械的运转,更像是地脉的震动,是某种沉睡的能量被唤醒时发出的、来自大地深处的呻吟!
与此同时,两人手中拓印星图的那张纸上,那片代表南极的区域,竟仿佛活了过来一般,骤然迸发出刺目欲盲的强烈光芒!那光芒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拥有生命,无数细碎如尘、璀璨如钻的银色光点,如同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纷纷从星图的线条与符号中飘飞而出,升腾至观测平台的上空!
这些银色的光点在半空中急速盘旋、汇聚,如同夜空中被无形之手搅动的星河。它们相互碰撞、交融,最终,在黄砚舟和埃里克震惊无比的注视下,勾勒、凝聚成了一个巨大而略显模糊的、完全由纯净星光构成的立体影像!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被永恒冰雪覆盖的苍白大陆!影像中,狂风卷起地面的雪粒,形成一道道呼啸而过的白色烟柱。连绵起伏的冰原如同凝固的巨浪,延伸至视野的尽头,散发出一种亘古不变的死寂与荒凉。而在那冰原的深处,在一片巍峨冰川的环抱之下,一座建筑的轮廓,清晰地矗立在那里!
那建筑的风格,与脚下这座“迷雾之屿”的石塔,以及更早之前见过的萨玛拉扎遗迹,一脉相承!同样是由巨大的、切割规整的石材垒砌而成,线条简洁而雄浑,带着那种跨越时空的、令人心折的古老美感。只是,这座位于南极冰原深处的石塔,似乎规模更为宏大,塔身也更加陡峭,如同一柄直刺苍穹的灰色利剑,顽强地对抗着南极严酷的自然伟力。塔尖的顶端,隐约可见有微光在闪烁,仿佛正在与冥冥星空中的某种存在——或许,正是那颗神秘的“伴星”——进行着无声而永恒的呼应!
“是南极!是南极大陆的观测站!” 埃里克失声惊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摸那近在咫尺却又虚幻无比的星光影像,手指却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只带起一圈细微的光晕涟漪,“这……这不是普通的星图记录!这是……这是星图内部蕴含的能量信息,在被触发后,向我们展示的、跨越了半个地球的真实景象!是萨玛拉扎人留下的……最后的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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