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号”上的气氛,在经历了白天的惊魂后,非但没有随着夜幕的降临而平复,反而变得更加凝重和诡异。海底裂缝的自行闭合、埃里克描述的金属机关、以及那块刻着“萨玛拉扎”文字的碎石……这一切都像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墨蓝色的平静海面之下,仿佛潜藏着一头能够吞噬光明的巨兽,正无声地嘲笑着他们的探索。
阿卜杜勒教授将自己关在了研究室里,几乎是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狂热,连夜研究埃里克冒死带回的那块碎石。灯光下,他花白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眼镜片后的双眼因为过度专注而布满血丝。他不仅反复揣摩那几个确认属于“萨玛拉扎”的文字,更利用高倍放大镜,一丝不苟地检视着石块断裂面上那些非自然的痕迹,试图从中解读出更多关于那个神秘“机关”的信息。
然而,随着研究的深入,一种越来越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他。他将碎石上的文字与已经破译的部分羊皮纸内容进行比对,尤其是关于“双星交汇”的具体描述。一个极其细微、但至关重要的矛盾点,渐渐浮出水面。
他猛地推开桌上堆积如山的星图表和古代航海日志,将羊皮纸的临摹稿与穆勒博士之前提供的、基于现代天文学和已知古代星表计算出的“金星木星近合”数据并排放在一起。他的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指着羊皮纸上几个描述星辰相对位置和亮度特征的、之前被他们认为是“文学性修饰”的符号。
“不对……这里不对……还有这里!”他喃喃自语,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重新翻出一些极其冷僻的、关于古代阿拉伯海域,特别是涉及一些早已失传或被视为神话的星象记载的残卷。这些资料,之前因为其“不可靠”而被穆勒博士主导的主流推算所忽略。
经过近乎苛刻的反复核对和推演,一个令人脊背发凉的结论,如同冰山般浮出了水面!
“砰!”阿卜杜勒教授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震惊与愤怒,一掌重重拍在厚重的橡木桌面上,震得桌上的星图表和稿纸簌簌滑落,散了一地。他的脸色铁青,声音因为极度的情绪波动而嘶哑颤抖:
“谎言!这是一个精心编织的星象谎言!我们……我们都被这古老的羊皮纸骗了!”
闻声赶来的黄砚舟、林星晚(将舟舟交由保姆照料)以及刚刚包扎好伤口、脸色依旧苍白的埃里克,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研究室内一片狼藉,阿卜杜勒教授站在散乱的星图中间,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充满了被愚弄的愤怒和后怕。
“教授,怎么回事?”黄砚舟沉声问道,心中那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阿卜杜勒教授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情绪,他捡起地上几张关键的对比图,手指用力地点着上面的符号和数据,语速飞快地解释道:“黄先生,黄夫人!我们之前对‘双子之星’的解读,被穆勒博士的计算误导了!羊皮纸上记载的,根本不是什么金星与木星的年度性近合!它指向的,是一颗……一颗在主流天文学记载中早已消失、只存在于极少数古老部落传说中的‘幻之伴星’!这颗伴星,根据这些残卷描述,只会在大约每百年左右的一个特定周期,与火星形成一条极其精准的、指向特定海域的连线!”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而那个真正的‘双星交汇’时刻,根据我刚刚的重新推算,根本不是今天!也不是穆勒博士之前告诉我们的任何一天!它……它在七天之后!”
“七天之后?!”林星晚失声惊呼,这个时间差意味着他们之前的全部努力、包括今天这场差点付出生命代价的下潜,都可能是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针对一个错误的目标(或者说,不完整的目标)进行的!
“这是一个陷阱!”阿卜杜勒教授的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肯定,“古代萨玛拉扎人,他们故意在羊皮纸上混淆了星象!他们利用了常见的、容易被观测到的金星木星现象作为烟雾,隐藏了真正关键的、百年一遇的‘伴星-火星’连线!我们今天触发的那个海底机关,很可能就是因为在不正确的时间试图强行开启而引发的防御机制!我们……我们差点全都因为一个古老的谎言而葬身海底!”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震得指挥中心内所有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一种被无形之手操控、险些踏入死亡陷阱的寒意,从每个人的脚底直窜头顶。
与此同时,在另一间临时改成的影像分析室内,林小满正对着水下摄像机拍摄的回放画面,一帧一帧地仔细查看。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血色,白天的经历让她心有余悸,但一种不肯服输的韧劲和对真相的渴望支撑着她。她反复回放着裂缝出现、埃里克遇险、以及她自己冒险上前救援的那段混乱影像。
她的目光,一次又一次地被裂缝深处那惊鸿一瞥的、散发着幽蓝光晕的晶石所吸引。那诡异的“眼睛”给她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她调动起“星灵计划”数据库中海量的图腾和符号记忆,试图寻找与之相似的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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