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阴地下密室内,空气浑浊得几乎要凝结。血腥味、药草味和汗味混杂在一起,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灯火摇曳,映照着一张张疲惫、悲伤而又坚毅的脸。
穆兮颜和霍元离带回来的,远不止是疲惫不堪的残兵。当阵亡者的名字被一个个念出,尤其是校场佯攻小队全员罹难的消息确认时,密室中响起了压抑不住的啜泣声。
那些都是朝夕相处的同门,昨日还鲜活的生命,如今已化为冰冷的数字。
惊轲站在角落,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他听着那一个个名字,身体微不可查地颤抖着。魏神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想过去说些什么,却被盈盈轻轻拉住,摇了摇头。
芷柔正蹲在地上,面无表情地为一个腹部重伤的九流门弟子施针,她的动作稳定而精准,但额角的细汗显示着她的消耗巨大。
“是我……低估了李祚的狠毒,高估了我们应对陷阱的能力。”惊轲的声音干涩沙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没有看任何人,仿佛在自言自语,“那些兄弟,是因我的决策而死。”
“放屁!”霍元离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碗乱跳,她怒视惊轲,“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婆婆妈妈像个娘们!要不是你让穆师姐去端了那毒窝,又让我们去接应,现在死的人更多!李祚摆明了就是要耗死我们,躲就能躲过去吗?”
穆兮颜也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已恢复冷静:“霍姑娘说得对。少东家,若非你运筹,我们早已全军覆没于码头或那条小巷。死去的同门,是为诛灭秀金楼这江湖毒瘤而死,死得其所。这笔血债,我们向李祚讨回来便是!”
冯继升摆弄着一个损坏的机关部件,闷声道:“惊轲少侠,现在不是揽责任的时候。得想想接下来怎么办,我的‘破军三型’机关兽图纸快好了,需要材料……”
这时,一直沉默的云栖缓缓开口,语气空灵却带着沉重:“贫道夜观星象,帝星晦暗,客星侵扰紫垣之势愈演愈烈。南唐朝堂之上,恐已有不利于我等的定论。”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冷清秋雪带着一身寒气快步走入,脸色难看至极:“刚得到消息,李祚以‘纵火官仓、袭杀官差、图谋不轨’的罪名,已说动有司,签发了对惊轲少侠、穆姑娘等首要人物的海捕文书。江宁府内外,巡检、衙役都已动了起来,我们所有的明面据点,都必须立刻放弃。”
压力如同无形的巨石,一层层压下。官府的正式通缉,意味着他们彻底成了“匪类”,活动空间被极度压缩。
屋漏偏逢连夜雨。负责外围侦查的一名三更天弟子带回更坏的消息:秀金楼控制的几个江湖帮派,正在四处散播谣言,说惊轲是北边赵匡胤派来扰乱江南、意图颠覆南唐的奸细,其手下皆是收买的亡命之徒。
“放他娘的狗屁!”钱弘锐气得脸色通红。
林清则比较冷静:“此计甚毒。一些不明真相的小门派和独行侠,很可能因此敌视我们,甚至主动向秀金楼提供我们的行踪。”
内忧外患,四面楚歌。惊轲感到一阵眩晕,那是灵魂深处现代人对这种全方位政治污蔑和舆论围攻的本能不适与无力感。他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
然而,就在这至暗时刻,转机也开始悄然萌芽。
密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一股淡淡的、清雅的檀香气味驱散了些许浑浊。只见不怜月带着一位气质高华、手持一根碧玉箫的中年文士走了进来。那文士目光温润,却自有威严。
“惊轲公子,各位道友,”不怜月介绍道,“这位是我师叔,梨园掌乐之一,萧竹影师叔。”
萧竹影微微颔首,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怜月已将此间事禀明园主。控魂邪音,炼制梦傀,此乃逆天悖理之行,梨园不容坐视。萧某携几位同门前来,略尽绵力。我梨园《清心梵音》 或可抵御那控魂邪术,《破阵乐》 亦能提振士气,扰敌心神。”
梨园高手的到来,尤其是其音律功法对秀金楼邪术的潜在克制,如同一道希望之光,照进了昏暗的密室。
紧接着,一名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三更天核心成员悄然出现在惊轲身边,递上一枚小小的蜡丸,低语道:“少东家,这是刚收到的,来自北边‘老朋友’的问候,以及……我们的人冒死从秀金楼核心层得到的一点‘趣闻’。”
惊轲捏碎蜡丸,里面是一小卷薄绢。上面只有两行字:“南唐军主力已被牵制于北境,江宁府空虚,君可放手施为。赵。” 落款是一个简单的印记。
另一份情报则更具体:“李祚痴迷‘梦傀’,每逢朔望之夜,必于府中‘聆仙阁’独处良久,似与傀交感,守卫反较平日松懈三分。下月朔日,在五日后。”
惊轲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赵匡胤的承诺确保了最大的外部威胁——南唐正规军——暂时不会介入。而三更天用巨大代价换来的关于李祚习惯的情报,则像一把精准的钥匙,指向了那条看似最不可能的斩首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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