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硝烟与焦糊气味在身后逐渐稀薄,取而代之的是江边潮湿的水汽与淡淡的血腥气。惊轲的身影如同从雾瘴中渗出的墨汁,悄无声息地潜回了江岸边的临时营地。
营地的气氛已然不同。外围,由部分身体状况较好的青溪弟子和宵念、李河清带领的一批精悍的清河游侠共同构筑了防御工事。粗木制成的简易拒马犬牙交错,残破但沉重的船舱木板被竖立起来作为胸墙,而刀哥则扛着那柄门板似的朴刀,站在那座炮旁边,粗声指挥着。
这份严阵以待的气势,让疲惫不堪的惊轲心头稍安。老刀号带来的铁炮和这群剽悍的伙计,是此刻最大的底牌。
“回来了?”道主那混合着三个童声的奇异语调在惊轲身侧响起。她不知何时出现在营门阴影处,依旧是那副“三头六臂”的诡异模样,只是那老鼠面具上的眼洞似乎更专注地望向他。
“嗯。”惊轲摘下被烟熏得微黑的面具,露出同样写满风霜疲惫,却眼神锐利如刀锋的脸庞。他迅速找到正在一处篝火边查看地图的刀哥和安陵庆凡等人。
“里面什么情况?”刀哥一见惊轲,铜铃大眼立刻瞪圆了。
“药库烧了,一把火。”惊轲言简意赅,语气沉冷,“动静很大,他们的生存底牌被我掀了。但更重要的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围上来的众人,声音压得更低,“他们的牢笼里,囚禁着大量被抓的百姓!还有……”他眼中寒意弥漫,“还有我们青溪的弟子!被他们喂了毒,生死不明!”
“什么?!”“混账!!”瞬间,刀哥的怒骂和众人倒吸凉气的声音响成一片。子夜河朔的双刀已经下意识地按在了刀柄上,安陵庆凡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们都知道“被喂毒”意味着什么。
“不能等!”惊轲斩钉截铁,“拖得越久,里面的同门和百姓就越危险。虽然被削弱,但他们人手众多,尤其是那四个请来的硬爪子还在!”
他走到简陋的地图前,用手指点向北面茂盛的原始密林:“这里是他们老巢的位置。堡垒依托山脉溶洞修建,易守难攻。我们只能埋伏在雾隐林的出口!”
他的手指顺着山脊快速划过,最终落在南面一条相对宽阔的山谷地带:“南谷口!这是连接外部官道的最近、也是唯一能通行大队人马、运输重物的出口!其他小径悬崖,我已经和林中的一位义士封死!”
他抬眼看向刀哥、李河清和宵念,眼神灼灼:“我们的任务至关重要!”
“讲!”刀哥拍着胸脯,朴刀顿地嗡嗡作响。
李河清和宵念也神情肃然。
“你们带领主要战力,跟我去南面出口!”惊轲的手用力点在南谷口一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的山头位置,“以最快的速度抵达这里,堵死他们的出路!”
“那这边呢?”刀哥问道。
“青溪弟子和受伤的人在这边”惊轲眼中闪过冷光,“他们知晓我们在北面,应当不会冒险从此处出来,再加上我们还有船只和铁炮,就算他们脑子抽抽要从这边出林子,打的过就打,打不过我们也能撤。”
“明白!”刀哥眼中战意熊熊,嘴角咧开一个凶狠的笑容,“放心!小十七的炮够他们喝一壶的!”
李河清沉稳点头:“这是个好办法!”
“惊轲,那你……”安陵庆凡忧心道。
“他们正面被围,堡垒起火断粮毁药,又被我们锁死南逃之路……”惊轲面具下的眼神如同寒潭深渊,深邃而冰冷,“必成困兽!他们别无选择,要么在北面山林里被毒雾和梦傀耗死;要么……就只有强行冲破南谷口的封锁!这是阳谋!”
“我会在雾隐林中。”他的声音平淡,却透着一股森然,“毒雾是我的掩护,也是他们的牢笼。在他们崩溃、急于往外冲的时候,给他们背后再……添点火!”
“好!”众人看着地图上惊轲勾勒出的无形大网,一股寒意与战栗同时升起。毒雾、山势、炮火、人心……都被他冷酷地算计进去,编织成一张必杀的巨网。
“营地的安危和伤员,就交给诸位了!”惊轲最后向安陵庆凡、子夜河朔等人抱拳,“守住,便是胜利的第一步!最多两日,必有决战!”
说罢,不再迟疑,惊轲重新戴上玄铁面具,身形一闪,再次没入茫茫浓雾。
雾隐林深处,堡垒。或者说,是一座刚刚经历火灾,人心惶惶的巨大火药桶。
堡垒一层,物资仓库的区域已被隔离开来,但空气中那股刺鼻的焦糊药味和燃料味依旧浓烈呛人。被烧毁的药材、残破的袋子、流淌凝固的黑色燃料……一片狼藉。烟熏火燎的痕迹遍布墙壁。
仓库旁边,那扇被惊轲斩开的厚重金属门外,正站着几道散发着强大压抑气息的身影。
卓淼面无表情地蹲在地上,指尖捻起一点地上残留的、尚未完全燃烧的药材灰烬,又看了看那被精确斩断的粗大锁链断口,眼神冰冷如同霜雪。她身边的地上,躺着几个刚发现此处火情就被斩杀祭旗的倒霉守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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