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服用了几天抗生素,顾清玥的高烧终于退去,咳嗽也减轻了不少,虽然脸色依旧苍白,身体虚弱,但至少能勉强坐起身,照顾孩子了。孩子退了烧,恢复了点精神,偶尔还会咿咿呀呀地发出声音。这小小的好转,像阴霾天空下透出的一丝微弱天光,暂时驱散了笼罩在这个狭小空间里的死亡阴影。
林澈腿上的伤口在简单处理后,红肿稍退,但行走时依旧阵阵刺痛,提醒着他为此付出的代价。他看着妻儿情况稳定,心中稍安,但另一块更沉重的石头却压了上来——他必须去面对刀疤张,履行那份用尊严和未来换来的“契约”。
早晨,他勉强喝了几口稀粥,对正在给孩子喂米汤的顾清玥低声说:“我……我去码头了。”
顾清玥抬起头,担忧地看着他依旧不利索的腿:“你的腿……能行吗?要不……再歇一天?”
“不行,”林澈避开她的目光,声音干涩,“已经耽误好几天了……得去上工。”他不敢多说,生怕泄露内心的恐慌和屈辱。
顾清玥沉默了一下,轻声说:“那……你小心点。”
林澈“嗯”了一声,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杂货铺。每一步,腿上的疼痛都仿佛连着心脏,抽紧着他全身的神经。
刀疤张的办公室里,烟雾依旧缭绕。刀疤张看到林澈,没什么表情,对旁边一个叼着烟的汉子——阿强,抬了抬下巴:“阿强,带他去熟悉熟悉‘业务’。先从简单的开始。”
阿强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拍了拍林澈的肩膀:“走吧,兄弟,张哥照顾你,给你个轻省活儿。”
所谓的“轻省活儿”,是跟阿强去“收一笔旧账”。对象是码头边一个摆小摊卖鱼丸的老汉,因为生意清淡,已经拖欠了两个月的“管理费”。
到了鱼丸摊前,老汉看到阿强,脸上立刻露出恐惧的神色,佝偻着腰,连连作揖:“强哥……再宽限几天吧……这几天天冷,实在没什么生意……”
阿强一脚踢翻了摊子边的一个小凳子,骂道:“老东西!宽限?张哥的规矩是你说宽限就宽限的?没钱是吧?拿东西抵!”
老汉吓得浑身发抖,苦苦哀求。阿强不耐烦,指挥着林澈:“去,把他那锅鱼丸端走!还有那边那筐鱼豆腐,搬上车!”
林澈僵在原地,看着老汉绝望的眼神和周围路人敢怒不敢言的目光,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感觉自己像个即将行凶的帮凶。
“愣着干什么?动手啊!”阿强推了他一把,语气凶狠。
林澈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顾清玥虚弱的脸和孩子无助的哭声,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淹没了他。他低下头,机械地走过去,端起那锅还冒着微弱热气的鱼丸汤。汤水溅出来,烫红了他的手,他却感觉不到疼。老汉在一旁发出压抑的呜咽声,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他又搬起那筐冻得硬邦邦的鱼豆腐,沉甸甸的,仿佛压上了他灵魂的重量。
整个过程,他不敢看老汉的眼睛。阿强在一旁得意地骂骂咧咧,最后扔下一句“下个月再不交,摊子就别摆了!”,然后带着林澈,像打了胜仗一样,扬长而去。
回去的路上,林澈一言不发。手上残留着鱼腥味和汤渍,身上仿佛也沾满了老汉的绝望和屈辱。阿强却似乎心情很好,递给他一根烟:“习惯就好了。这码头,就得按张哥的规矩来。你小子,算上路了。”
林澈没有接烟,只是麻木地看着前方。这条路,真的是他想走的吗?
晚上,他用今天“挣”来的、带着耻辱的钱,买了一点熟食和几个苹果,回到了杂货铺。顾清玥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正抱着孩子轻声哼着歌。看到他回来,她脸上露出一丝浅笑,但目光落在他手上时,那笑容凝固了。
“你的手……怎么了?”她注意到他手背上被热汤烫红的痕迹,还有指甲缝里洗不掉的污渍和淡淡的鱼腥味。
林澈心里一慌,下意识地把手缩进袖子里,含糊道:“没……没事。搬东西不小心蹭的。”他把熟食和苹果放在桌上,“今天……活不多,挣了点钱,改善下伙食。”
顾清玥没有去动食物,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担忧:“澈……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在干什么活?为什么手上会有……烫伤?还有这味道……”
“就是帮人搬海鲜,整理仓库。”林澈打断她,语气有些急躁,“你别瞎想!我能干什么?现在有活干,有钱拿,能给你和孩子买药买吃的,不就够了吗?”
他的急躁反而让顾清玥更加怀疑。她张了张嘴,还想再问,但看到林澈疲惫而紧绷的脸,最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低下头,默默地把孩子搂紧了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紧张和隔阂。
就在这时,老板娘掀帘子进来了,目光扫过桌上的熟食和苹果,又看了看气氛不对的两人,脸上堆起假笑:“哟,今天改善生活啦?小林,今天跟阿强出去,活儿干得还顺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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