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比墓穴更深沉的死寂!唯有几盏将熄未熄的宫灯烛芯在粘稠的空气中爆裂出极其细微的“噼啪”声响,如同垂死者的心跳。明太后那双翻涌着寒潭剧毒的眼眸骤然凝固!如同瞬间被极北最深寒的罡风冻成了冰雕!那因痛楚与被揭疮疤的愤怒而涨红的脸,在一刹那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灰败!肌肉无法控制地细微抽搐着!紧攥着软榻扶手的指节惨白如雪!几欲折断坚硬如铁的紫檀木!
弑子!弑杀亲子!长安朝野十余年来讳莫如深的流言!那柄插在帝国心脏、最深!最毒!也最讳莫如深的匕首!竟被莫锦瑟!一个双目失明、倚仗她太后权威行走在刀锋上的棋子!用如此冰冷、平淡、甚至带着一丝残忍审视的口吻!**裸地!当着她的面!狠狠捅了出来!
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连殿宇深处那两只蛰伏的毒蛇!其绵长的呼吸都出现了极其短暂、又迅速收敛的凝滞!
明太后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前微微佝偻了一下,仿佛被这猝不及防的绝杀重创了心肺!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其短促、如同被扼住咽喉的“嗬!”音!随即又被她狠狠咽了回去!那双冻结的、宛如淬炼了万载寒冰的眼眸死死地、死死地钉在莫锦瑟素纱覆面的脸上!那目光!比方才的震怒更冷!更狠!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如同要将对方灵魂都一同冻结的疯狂杀意!
“你……也……信?!”她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钝锯刮擦腐朽的铁皮!每一个字节都带着浓郁的血腥气!“呵……”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混合着彻骨悲凉与刻骨怨毒的低笑,从她剧烈起伏的胸腔中艰难挤出,如同鬼魅的哽咽,“世人……呵……世人如何骂哀家……‘专权’?‘霸道’?‘牝鸡司晨’?‘鸠占鹊巢’?‘将陛下当傀儡’?!”她猛地挥动手臂!宽大的天水碧袖袍如同被狂风吹拂的乌云骤然卷起!指向丹陛方向,也指向殿外那片看不见的巍峨宫阙!“骂得对!!!”她厉声嘶吼!声音如同垂死的金乌泣血!带着一种压抑了十余载的痛苦与狂怒彻底爆发!“哀家!就是这大晟的天!就是这擎天的柱!哀家担了!认了!那些污水泼在哀家身上的……哀家不在乎!”狂风骤雨般的控诉!如同被封印了亿万年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宣泄的裂口!那癫狂的神态几乎要将她雍容的伪装彻底撕碎!但她眼中那片冰冷的寒渊却愈发幽深!她死死地盯着莫锦瑟!目光锐利如刀!要刮出她灵魂里所有的念头!“……只有这件事!只有这柄弑子的毒刀!”她声音陡然下沉,如同寒冰深涧的呜咽,带着一种几乎令人心碎的绝望和斩钉截铁的决绝!“……哀家!绝不认!永世不认!!”
“哀家的嘉祯……”明太后的声音陡然沙哑低沉下去,如同瞬间被抽走了所有气力。她不再看莫锦瑟,目光茫然地投向虚空,仿佛穿透了重重宫阙的阻隔,落回遥远的、充满了血腥与迷雾的过去。“那时候……他就躺在这里……”她指着殿中一片空荡荡的金砖地面,指尖微微颤抖,“……抓着哀家的手……那么烫……又那么冷……呕出的血……浸透了哀家的凤袍……”她的声音如同梦呓,带着巨大的、无法愈合的创伤刻痕。“……他对哀家说……‘母后……别查了……’”“‘就让他们……当是儿子自己……福薄……’”明太后的身体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那双攥着扶手的手骨节惨白!指甲在坚硬的紫檀木上留下几道清晰的白印!巨大的悲恸如同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发出破碎的呜咽:“呵……福薄……他嘉祯……哀家的麒麟儿!生来便有大运护身!天纵奇才!龙章凤姿!他凭什么福薄?!他怎会福薄?!”悲声陡然化为冰霜:“都是假的!那毒……根本不在哀家赐他的寿酒里!”她的目光如寒刀,猝然刺回莫锦瑟脸上!“是有人!趁着他从太极宫领宴回东宫更衣的空档!在他惯饮的安神茶里……下的‘千丝缠绵’!那毒……入喉如蜜!三日后才发作!摧心断脉!神仙难救!!”每一个字都仿佛从带血的记忆里抠出来!带着绝望的控诉和深入骨髓的冷!
短暂的爆发后,巨大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明太后重重地靠回冰冷的榻背,胸脯剧烈起伏。浓重的死寂再次笼罩,只剩下那如鼓擂般沉重破碎的喘息。
许久。当她再次开口,声音已恢复到那深不见底的平静,如同万年冰层覆盖下的地火,只在眼眸深处燃烧着幽蓝的火焰。“……凶手……”她低沉地吐出这两个字,如同吐出两块烙铁,“……就在这长安城里!”那刻骨铭心的痛楚仿佛被冻成了冰碴。“哀家心里……有几个人选……”
她竖起一根手指!指甲涂着鲜艳如血的蔻丹!如同裁决命运的判官令签!“第一!明怀霄!”声音冰冷如刀刻!“哀家那个……好侄儿!临渊王!”“别看他表面温良恭俭!一副贤王做派!骨子里的野心……比那深潭里的恶蛟更毒!更冷!他暗中布局……笼络朝臣……窥视大位!其心……可诛!哀家不是没敲打过!但……”她顿了顿,眼中寒光四溢,“……在他那套看似完美的‘忠心耿耿’之下,未必没有藏着更深的獠牙!为了至尊之位,弑杀太子……铺平他明氏篡位的路……他!脱不了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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