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羽营”这三个字,如同裹挟着极北寒狱的碎冰罡风,猝然撞破莫锦瑟脑海中刚刚构筑起的假象堤坝!冻彻骨髓的寒意沿着脊柱轰然炸开!每一寸血肉都在这无声的惊雷面前颤栗、嗡鸣!
毒粉……毁容……雀羽营!
不是林家!不是周家!目标从来就不是林嫣儿那张涂脂抹粉的脸!那把淬了“毁容引”剧毒的冷艳尖刀,自始至终都对准着她莫锦瑟——将军府的大小姐——的后心!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撕裂意识!在朱雀台那喧嚣人潮中,当她被李海谄媚地引入听雨轩,当她被长乐公主刁难羞辱,当周菱歌煽风点火之时……会不会就有那么一双、甚至几双淬满寒意的眼睛,如同藏匿在阴影中的毒蛇,无声无息地盯着她?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林嫣儿收到那条霞影罗裙后暴怒毁容的丑态,就是一出精心排演给她莫锦瑟看的陷阱剧!
对方深知她将军府大小姐的身份,更清楚她眼疾缠身、只能倚靠敏锐嗅觉与触觉的弱点!那条沾毒衣裙被掷来砸向她的瞬间,空气里弥漫的苦杏仁腥味就是最致命的“邀请函”!她若为辨明冤屈伸手去摸、去触碰……哪怕只有一下!
那股潜藏在华丽丝线下的“毁容引”……那些细若尘埃的毒粉……便会如同附骨之蛆,悄然渗透肌肤!
届时,将军府大小姐当众毁容!一个身有残疾、容貌尽毁的废人……远比一个单纯眼盲的草包,更加令人绝望!这才是足以将她彻底打入尘埃,再也无法翻身的绝户计!
好深的心机!好毒的手段!
利用林嫣儿的愚蠢骄横!利用朱雀台的喧嚣混乱!更利用了她莫锦瑟不得不对外掩饰真实能力的“草包”外衣!
一股混杂着暴戾与冰冷心悸的岩浆在莫锦瑟四肢百骸里奔涌撞击!心脏在胸腔猛烈跳动,每一次搏动都挤压出更深的寒意!若非那一刻她嗅到裙上苦曼根极其轻微的残存药气(那是极其高明的下毒者也无法彻底抹去的药性本源),若非她为维持草包人设故作惊慌失措、反而错失触碰“证物”的“良机”……此刻……这副病弱的身体是否还能安然坐在这里?!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冰锥断裂坠地的声响在她脑中清晰爆开!那是对雀羽营幕后操纵者无情嘲弄的愤怒!更是对这针对自身、近乎无解之局的惊怒!
她强行压下翻江倒海的情绪,胸中那片死寂的寒潭已然冻结成万载不化的玄冰!齿根咬得隐隐作痛。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被冰封过的、刺入骨髓的冷静:
“继续。朝堂。”
碧城如同没有情感的机械,承接指令,语速平稳无波,将今日宣政殿上那场不见硝烟却刀光剑影的血腥搏杀,一字一句地刻入黑暗:
“寅时三刻,太后垂帘。林文瑞贪墨云州河工巨款、勾结胥吏、偷工减料致使堤坝险情一案,莫相于廷上陈词,呈交人证物证、历年账册细节、库吏口供、云州堤坝裂隙拓片等三百六十四项实证。林文瑞当场惊骇瘫跪,当庭失禁。明太后震怒,当堂下旨:革职查办!抄没家产!妻孥流三千里!本人下刑部严审!不得有误!”
碧城的声音如同寒铁摩擦,毫无感情地刻录着每一道旨意的残忍与冰冷。
莫锦瑟闭着双眼,在绝对的黑暗中仿佛看到了那座金碧辉煌的炼狱。看到了大哥立于百官之前,如同执掌生死簿的判官,将林文瑞一家彻底打入尘埃的雷霆身影!更看到了林嫣儿此刻的癫狂怨毒……皆源于此!祸起萧墙!
碧城的声音微微一顿,随即以一种更凝重的速度凿入:
“林文瑞被拖下后,莫相未下殿,再奏。矛头直指——御史中丞周瓮!”“参其奉旨督办江南盐铁案期间,逾越职权,私设公堂!于府邸刑狱之内动用‘泥耳笼头’、‘红炉熨骨’、‘铁刺穿胫’三大酷刑!逼供取媚!致使原淮州知府章文斌、两淮盐运使薛世安两位从三品朝廷命官,屈死堂前!弹劾其构陷忠良、草菅人命、践踏国法纲纪!”
莫锦瑟的身体在黑暗中无声地绷直!指甲深深陷进柔软的掌心皮肉!那三样酷刑……光是名字便足以令常人肝胆俱裂!周瓮!这条明太后座下最疯狂的恶犬!那血腥污秽的刑房如同地狱倒影!章文斌!薛世安!都是清名在外的能吏干臣!竟就这般……被酷刑活活折磨致死?!
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感扼住了她的喉咙!兄长的刚烈……如同北境最锋锐的冰刀!敢在朝堂之上,当着明太后的面,悍然掀开这条毒蛇藏于华丽鳞片下的脓血毒牙?!
碧城的声音毫无波澜地描述着紧随其后的风暴:
“周瓮惊怒欲狂,于朝堂之上对莫相恶语咆哮、辱及莫家门楣、莫大小姐。莫相未予辩驳,只上前半步,怒哼一声。”声音微顿,似在强调那一声难以描述的威压,“周瓮当场呕血,再失仪态。”“明太后震怒,厉声呵斥,命金吾卫押周瓮于殿角跪思。对莫相,以‘言行咄咄,不顾大局’为由,罚俸三月,命其回府思过自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