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如同融化了的金子,缓慢而厚重地流淌过教学楼的窗棂,将整条青石板路浸润成一种温暖而深沉的橘色。光线斜斜地穿过枝叶的缝隙,在路面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随着微风轻轻摇曳,仿佛时光本身在此刻变得具象化,可视可感。陆时砚手中拎着一个略显陈旧的帆布书袋,袋子里是他刚从城南旧书市场淘来的几本旧书。书页间散发出的淡淡墨香与傍晚微凉的空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而令人安心的气息。
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身旁的苏念。她的侧脸在夕阳的勾勒下显得格外柔和,长长的睫毛上仿佛也跳跃着细碎的金芒。陆时砚眼眸中蕴藏着难以言说的温柔,那是一种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几乎成为本能的情感。他轻轻勾起苏念的手腕,她的皮肤触感微凉,像上好的瓷器,却让他心头泛起一阵暖意。
“跟我来,带你去个地方。”陆时砚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神秘,仿佛在分享一个珍藏已久的秘密,“说不定,和你刚找到的那本散文集的作者,有些特别的渊源。”
苏念抬眼望去,图书馆西侧那面爬满常春藤的红砖墙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古朴沉静。深绿色的藤叶层层叠叠,有些叶子边缘已染上秋日的酡红,与暗红色的砖墙相映成趣。墙根处,一扇并不起眼的雕花木门半掩着,门上挂着一块深褐色的木牌,上面用遒劲的楷体刻着“校史馆”三个字。木牌边缘已经有些磨损,漆色斑驳,透露出岁月悠长的痕迹。这里她平日经过多次,却从未留意过这扇仿佛刻意隐藏起来的小门。
陆时砚推开那扇沉甸甸的木门,门轴发出轻微而悠长的“吱呀”声,仿佛时光老人一声轻叹。一股混合着樟木、旧纸、淡淡霉味和时光沉淀的特殊气息扑面而来,不刺鼻,反而有种令人心神宁静的厚重感。馆内的光线被刻意调得很暗,只有几盏暖黄色的射灯精准地照亮着一个个玻璃展柜,仿佛生怕过强的光线会惊扰了沉睡在这里的历史。空气中有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缓缓飞舞、盘旋,像是无数个逝去的时光碎片,在黑暗中偶然被光照亮,跳着一支静谧的舞蹈。
他的脚步在光滑的老旧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回响,熟稔地穿过一排排陈列着老照片、发黄文档和各式文物的展柜。他的步伐轻缓而坚定,仿佛每一步都踏在记忆的琴键上,奏响无声的乐章。最终,他在一个靠墙的玻璃展柜前驻足。这个展柜看起来比其他更为古朴,边角是磨得光滑的深色木头,玻璃也带着轻微的弧度,显然年代久远。展柜里铺着深红色的绒布,因岁月流逝而颜色略显暗沉,上面整齐地排列着数张泛黄的毕业合影。照片中的人们穿着不同时代的服饰,面容模糊却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你看这里,”陆时砚微微俯身,指尖轻轻点在冰凉的玻璃上,指向第三排左数第二个位置,“这就是你最近迷上的那位散文家,沈清荷先生。真没想到,她曾在我们的母校任教过国文。”
苏念凑近展柜,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玻璃表面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照片中的女子穿着素色的旗袍,领口缀着一枚精致的盘扣,眉眼清秀,目光沉静而深远,那种透过岁月而来的温婉气质,与她文字中流露出的韵味如出一辙。照片下方的标签注明着拍摄年份——一九六二年夏,那已经是六十多年前的往事了。标签上的字迹是工整的钢笔字,墨迹也已微微晕开。
“我去年参与校史资料整理工作时,偶然发现了这个。”陆时砚说着,弯腰打开展柜下方一个不起眼的抽屉。他的动作小心而熟练,仿佛进行过多次。抽屉滑轨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从中取出一本用棉线装订的笔记本。笔记本的封面是深蓝色的土布,已经有些褪色发白,但保存得相当完好,边角只有轻微的磨损。他轻轻翻开扉页,上面用毛笔写着娟秀的小楷——“国文备课笔记,沈清荷,一九六二至一九六三学年”。
苏念接过笔记本,指尖触碰到粗糙的纸页,心情有些激动,仿佛直接触碰到了那段被尘封的时光。这字迹,与她刚刚淘到的那本散文集扉页上的签名一模一样,带着那个时代特有的风骨和笔墨韵味。她小心翼翼地翻动着,纸页已经脆化,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是历史在耳边低语。笔记中间,夹着几朵早已干枯的桂花,虽然失了水分,变得薄如蝉翼,却仿佛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那是时光也无法完全带走的秋天的气息。更让她心跳加速的是,笔记的空白处,有用红笔写下的批注和阅读感悟,字迹清晰工整,其中几句,赫然就是她曾在沈清荷的散文里反复圈画、深深共鸣的句子。这种跨越时空的共鸣让她一时语塞。
“我那时候就在想,”陆时砚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声音愈发柔和,像晚风拂过琴弦,“等你什么时候找到她的书,读懂她的文字,一定要带你来这里看看。这些笔记,像是她留给后来者的谜题和礼物,等待着有缘人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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