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天气总是带着几分任性的孩子气。白日里还是晴空万里,碧蓝如洗,傍晚时分却毫无预兆地变了脸。浓重的乌云从天际线滚滚而来,迅速吞噬了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随之而来的是轰隆的雷声和骤然倾泻的暴雨。
豆大的雨点急促地砸在写字楼高层的玻璃幕墙上,噼啪作响,晕开一片片模糊晃动的水痕,将窗外繁华的都市夜景扭曲成一片朦胧的光斑。办公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苏念工位上的台灯还亮着一圈温暖的光晕。她终于对着电脑屏幕上刚刚修改完毕、保存提交的策划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抬手揉了揉因长时间专注而酸胀不堪的太阳穴,颈椎也发出了细微的抗议声。
手机屏幕就在这时亮了起来,在略显空旷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醒目。她以为是陆时砚发来问她何时下班、是否需要接她的信息,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一点笑意,伸手点开。
发来的却是一张图片,来自闺蜜林薇。图片拍摄的场景显然是陆家老宅那个打理得极为精致的花园,只是此刻正笼罩在滂沱大雨之中。那些原本团团簇簇、色彩娇艳的绣球花,被狂暴的雨点打得东倒西歪,花瓣零落,显得格外狼狈可怜。图片下面跟着一行文字:“念念,快看你家陆教授!冒着这么大雨蹲在花园里抢救他的宝贝绣球呢,说是特意给你种的‘惊喜’,没想到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给‘截胡’啦!【偷笑】”
苏念的目光瞬间被照片里那个身影牢牢抓住。即使隔着雨幕,画面有些模糊,她也能清晰地认出那是陆时砚。他穿着早上出门时那件深蓝色的衬衫,此刻已几乎被雨水浸透,颜色变得更深,紧紧贴附在他宽阔的背脊和手臂线条上。他半蹲在泥泞的花圃边,正小心翼翼地用手扶起一株被风雨摧折的花枝,侧脸在雨水中显得专注而沉静,完全顾不上自己早已浑身湿透。
指尖忍不住轻轻摩挲着冰凉的手机屏幕,仿佛能透过这电子影像,触碰到他此刻的艰辛与温柔。她猛然想起早上出门时,他还特意拉住她,将一把折叠伞塞进她的包里,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地叮嘱:“气象预报说傍晚有雨,记得带上,别淋着了。”他自己呢?他是不是想着只是回家,便疏忽了?或者,他根本就是看到了天气变化,却因为惦记着这些为她种下的花,而顾不上自己?
一种混合着心疼、焦急与无法言说的柔软情绪,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她抬手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半。没有丝毫犹豫,她一把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薄外套和那把被他叮嘱带上的雨伞,关掉电脑和台灯,几乎是跑着冲向了电梯间。
出租车在雨幕中艰难前行,雨刮器以最快的频率左右摆动,前方视线依然模糊。苏念坐在后座,心情如同窗外的天气一般焦灼,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攥着伞柄。
车子终于在陆家老宅门口停下。苏念付了钱,道了声谢,便立刻推开车门,撑开伞,一头扎进了密集的雨帘之中。老宅院门未锁,她径直冲了进去。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鞋面和裤脚,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
远远地,她就看到了那个依旧停留在花园里的身影。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狂风裹挟着雨水,发出呜呜的声响。陆时砚正弯着腰,试图用几根准备好的小木棍和细绳,固定住一盆被风吹得彻底倾倒的蓝色绣球花。他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耐心地将花枝理顺,将根部松动的土壤重新压实。雨水顺着他黑亮的发梢往下淌,滑过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没入早已湿透的衣领。他全神贯注于眼前的花草,丝毫没有察觉到雨幕中另一个正向他奔来的身影。
“陆教授!”苏念提高声音喊了一声,踩着地上汇集的积水,深一脚浅一脚地快步跑到他身边,第一时间将手中那把不小的雨伞,稳稳地、尽可能全面地罩在他的头顶上方,为他隔绝了大部分冰冷的雨水。
陆时砚闻声直起身,转过头来看她。眼底先是飞快地掠过一丝清晰的意外,似乎完全没料到她会在这个时间、这样的天气出现在这里。随即,那抹意外便被一种更深沉、更柔软的笑意所取代,那笑意从眼底缓缓漾开,驱散了他眉宇间因担忧花草而凝起的细微褶皱。“念念?”他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低沉,“不是让你加班完直接回家吗?雨这么大,怎么跑过来了?”
“我再不来,某些人怕是要彻底变成落汤鸡了!”苏念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嗔怪,却又掩不住那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她空着的那只手伸出去,用指尖轻轻擦去他脸颊上不断滑落的雨珠。指尖触碰到他冰凉湿润的皮肤,她的眉头立刻担忧地蹙了起来,“看你,浑身都湿透了,冰凉的!快别弄了,赶紧进屋去换身干衣服,不然真的要感冒了!”
他却顺势握住了她擦拭他脸颊的那只手,将她微凉的指尖包裹在自己同样被雨水浸得有些发凉、却依旧试图传递温度的掌心里。“没事,”他摇了摇头,目光又扫了一眼在风雨中飘摇的花丛,语气带着一种固执的温柔,“这些绣球是今年新栽的,根系还没完全长稳,怕经不起这么大雨冲刷。很快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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