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深处,那一点微末的心镜灵光,终是压住了翻涌咆哮的心魔虚影。
方腊缓缓睁开眼,墨色的潭水包裹着他,冰冷刺骨,却远不及方才识海中那场无声厮杀带来的寒意。心魔不甘的嘶吼似乎还在意识边缘回荡,带着棋局执者那永恒的、冰冷的催促——吞噬,变强,堕入深渊才是归宿。他低头,凝视着摊开的掌心,指尖萦绕着一缕比潭水更冷的寒气,那是寒枪凝魄的纯粹力量,也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属于“方腊”的锚点。
“呼…” 一口浊气吐出,化作细碎冰晶融入潭水。他双腿一蹬,身体如离弦之箭向上冲去,破开层层水幕。
“哗啦!”
水花四溅。方腊跃出寒潭,落在湿冷的岩石上。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窖村特有的泥土与枯叶**气息,也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他眉头微蹙,目光锐利如鹰隼般扫过四周。寒潭幽静依旧,月光透过稀疏的林木投下破碎的光斑,远处窖村的方向,几点灯火在黑暗中摇曳,传来模糊的人声。
看似平静。但方腊的心,却沉了下去。心魔虽被暂时镇压,但那沉重的、仿佛灵魂被浸入污油般的粘稠感并未完全消退。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一种无声的撕扯——属于人的理智,与那被棋局执者和不断吞噬的魂魄所滋养出的、冰冷嗜血的魔性本能。
“方腊兄弟!”一个浑厚的声音带着急切从林边小径传来。
是铁臂猿。这位以力量着称的汉子此刻脚步有些虚浮,粗犷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甚至…一丝惊惧。他快步走近,目光在方腊身上扫过,尤其在方腊那双愈发幽深、仿佛能吸摄魂魄的眼眸上停留了一瞬,又飞快移开。
“猿大哥?”方腊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潭水浸泡后的冷意,“何事惊慌?”
铁臂猿咽了口唾沫,似乎在组织语言:“是…是飞天狐妹子。还有…灵鹫长老。”他喘了口气,“飞天狐妹子巡夜回来,突然就栽倒了!浑身发冷,脸色青紫,气息弱得很!灵鹫长老正在全力救治,但…情况不妙!长老说…像是中了极厉害的阴寒之毒!”
方腊心头猛地一沉。飞天狐身法灵动,警觉性极高,是联盟不可或缺的斥候与暗哨。她的遇袭,绝非偶然。那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此刻在鼻端似乎变得清晰起来。他没有说话,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掠过铁臂猿,朝着窖村中心灵鹫长老暂居的石屋疾掠而去。铁臂猿愣了一下,赶忙跟上,眼中那抹对方腊的复杂忌惮更深了。
石屋外,气氛凝重如铅。联盟的核心成员几乎都聚在此处。地煞七英中剩下的几位——浑身包裹在灰布中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眼睛的“影蛇”,沉默如山的“磐石”,以及身材矮小却背负巨大药葫芦的“百草翁”,都守在门口,脸色难看。鲁智深靠在一根粗木柱上,巨大的禅杖杵在身旁,浓眉紧锁,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着紧闭的石门,粗重的呼吸带着白气。连一向跳脱、负责联盟物资调配的“穿山甲”,此刻也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出。
方腊的到来像一块冰投入死水。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担忧、焦急、信任…但更多的,是难以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丝潜藏的惊疑。方腊身上那股尚未完全收敛的、源自幽冥秘境和心魔的森寒气息,以及他眼中那非人的幽邃,让空气都冷了几分。
鲁智深踏前一步,大手重重拍在方腊肩上,力道沉实:“方腊兄弟,你出来了!飞天狐她…” 老和尚的声音低沉压抑,带着浓浓的关切。
方腊微微点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鲁智深脸上:“智深大师,情况如何?”
鲁智深还未答话,石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灵鹫长老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这位素来沉稳的长者,此刻脸上也带着深深的疲惫和凝重。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直接落在方腊身上,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方腊的皮囊,看清他灵魂深处翻涌的东西。
“命暂时吊住了。”灵鹫长老的声音苍老而沙哑,带着洞悉世事的沉重,“是‘蝎尾寒毒’。”
“蝎尾寒毒?”鲁智深失声,“毒蝎娘的独门秘毒?!”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人群中炸开。影蛇眼中厉芒一闪,磐石握紧了拳头,百草翁倒抽一口冷气。穿山甲更是吓得一哆嗦。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带着震惊、愤怒和难以置信,齐刷刷地转向一个方向——人群后方,那个一直沉默的身影。
毒蝎娘!
她依旧穿着那身色彩斑斓、纹绣着狰狞毒蝎的紧身衣袍,勾勒出曼妙却也带着致命毒刺的曲线。只是此刻,那张妩媚中透着野性的脸上,血色褪尽,一片煞白。面对众人利箭般的目光,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随即强自镇定,尖声道:“看什么?!灵鹫长老,你莫要血口喷人!蝎尾寒毒又如何?天下间使毒的又不止我一人!方腊…”她猛地转向方腊,声音拔高,带着刻意的惊恐和控诉,“他!他身上的魔气一日重过一日!谁知道是不是他修炼那邪门功法,走火入魔散逸出的寒气害了飞天狐妹妹!你们不去查他,反倒来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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