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子……老奴……是王弼。”
这短短几个字,如同九天惊雷,炸得林夙耳中嗡嗡作响,心神剧震。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袖中匕首已滑至掌心,全身肌肉紧绷,警惕地审视着眼前这个自称王弼的黑衣人。
月光惨淡,勾勒出对方佝偻的身形和布满沟壑的脸庞。那双浑浊却带着异样精光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林夙,里面有激动,有难以言喻的愧疚,更有一股豁出一切的决绝。
“你……是王弼?”林夙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审视与不信,“那个七年前因‘贪墨渎职’被流放岭南,本该早已病死在路上的户部主事王弼?”
“正是老奴……”王弼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破旧的风箱,“老奴……苟延残喘至今,就是为了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能见到林家后人,能将真相……将功折罪的机会!”他说到“林家后人”时,目光灼灼地落在林夙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辨认。
林夙强压下心头的翻江倒海,保持着极度的冷静:“证据。我如何信你?仅凭你一面之词?”
王弼似乎早有准备,他颤抖着手,从怀中摸索出一物。那是一个小小的、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件。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油布,里面是一本边缘破损、纸张泛黄的小册子,以及半块雕刻着繁复云纹的羊脂玉佩。
“这……这是林大人……不,是罪臣林啸当年交予老奴,嘱托老奴保管的……他的一些私人手札副本,以及……林家祖传玉佩的另一半。”王弼将东西捧到林夙面前,老泪纵横,“林公子应当认得此物!当年林家被抄,此物本应一并没入宫中,是林大人预感不妙,提前交由老奴,说若有不测,此物或可……或可证明他的清白!”
林夙的目光落在那半块玉佩上,瞳孔骤然收缩。他怀中贴身收藏的,正是与之严丝合缝的另外半块!这是父亲林啸在他幼时亲手为他戴上的,说是林家子弟的象征!父亲当时的神情,带着他那时无法理解的沉重与眷恋。
这玉佩,除了林家至亲,外人绝无可能仿造,更不知其有一分为二的秘密!
心中的怀疑瞬间去了七八分,巨大的悲痛与愤怒席卷而来,几乎让他站立不稳。他深吸一口气,强行稳住心神,没有立刻去接那两样东西,而是厉声问道:“当年构陷我林家,主谋究竟是谁?你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王弼被他凌厉的目光逼视,羞愧地低下头,声音愈发微弱:“主谋……明面上是三皇子萧景哲与其母族张氏,但背后……真正策划并推动一切的,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高永!”
尽管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高永”这个名字,林夙还是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那个总是笑眯眯、如同弥勒佛般的老太监,竟是覆灭林家的元凶!
“为何?”林夙咬牙问道。
“因为……林大人掌握了高永与北狄暗中往来、倒卖军粮军械的铁证!”王弼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当年韩参军‘私通外敌’案,就是高永为了灭口和裁赃嫁祸所为!林大人暗中调查韩案,触及了高永的根本利益,高永便先下手为强,联合三皇子,罗织罪名,构陷林大人谋反!”
“那几封所谓的‘密信’……”
“全是伪造!”王弼斩钉截铁,“是高永找高手模仿林大人与边将笔迹所为!负责鉴定的老翰林被他们以全家性命威胁,不得不做伪证!事后……事后也被灭口了……”
王弼的声音带着哭腔:“老奴……老奴当时身为户部主事,掌管部分粮草调度档案,被他们威逼利诱,提供了……提供了一些经手文书的时间线索,帮助他们完善了构陷的证据链……老奴有罪!老奴罪该万死!”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林夙的方向磕头,额头重重砸在冰冷的土地上。
林夙看着他卑微忏悔的模样,心中没有半分怜悯,只有无尽的悲凉与恨意。就是这些人的贪婪、怯懦与构陷,让忠良蒙冤,让林家上下近百口人或死或流放,让他从云端坠入泥沼,受尽屈辱!
“你既参与构陷,为何又要留下这些证据?又为何现在才站出来?”林夙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王弼抬起头,脸上混杂着泪水和泥土:“老奴……老奴当时鬼迷心窍,怕死,也想往上爬……可林家倒台后,老奴日夜不安,深知高永心狠手辣,绝不会留下知情人!果然,他们很快就要对老奴灭口,借口流放,途中数次下手!幸得……幸得一位故交暗中相助,李代桃僵,老奴才侥幸逃脱,隐姓埋名,躲藏至今……”
他指着那本手札:“林大人的手札里,不仅记录了他对韩案的怀疑,还有一些关于朝中几位重臣与高永往来异常的零星记载……老奴知道,这是保命符,也是催命符,一直不敢轻易示人。直到……直到听闻东宫林公公……可能就是林家公子,直到看到太子殿下开始复核冤狱……老奴才……才觉得或许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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