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东宫书房内摇曳,将萧景琰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映在冰冷的宫墙上。他面前摊开着北境舆图,指尖划过蜿蜒的边境线,最终停在朔风城的位置。秦岳的密信就压在舆图一角,字迹刚劲,却透着难以掩饰的忧虑——北狄虽暂退,但小股骚扰不断,军心因朝廷之前的兵权分割而略有浮动,且粮草补给时有不继。
更重要的是,信末提及,南疆近来似有异动,有不明身份的探子频繁出没于边境哨所附近。秦岳提醒,需警惕有人借边境生事,构陷边将。
景琰的指尖在二字上重重一顿。林夙的猜测,赵怀安的密报,秦岳的提醒,所有线索都指向那个被贬黜至南疆的周勃,以及可能与周勃勾结的萧景哲。
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赵怀安。景琰沉声唤道。
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角落。殿下。
两件事。景琰目光锐利,第一,让我们在北境的人,全力配合秦将军,确保边境安稳,粮草军需务必畅通,若有宵小作乱,可先斩后奏。第二,加派人手盯紧南疆,尤其是周勃及其旧部的动向,还有……所有与三皇子府有过来往的商队、信使,一个都不许漏掉。
赵怀安领命,迟疑一瞬,殿下,南疆路途遥远,我们的人手……
去找石虎。景琰果断道,他江湖上的朋友,三教九流,消息最是灵通。告诉他,此事关乎边境安危,请他务必相助。所需银钱,从东宫我的份例里支取。
属下明白!赵怀安不再多言,躬身退下。
景琰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夜风裹挟着寒意涌入。他需要更多的力量,更需要让父皇看到,谁才是真正能稳定江山的人。萧景哲在朝堂上安插人手,玩弄权术,而他,萧景琰,要握住的是实实在在的兵权和民心。
林夙的提醒言犹在耳——固本。他的,不仅在朝堂,更在边疆,在民间。
永和宫内,香气馥郁。张昭仪正坐在绣架前,纤纤玉指引着五彩丝线,在绢帛上绣着栩栩如生的兰草。皇帝萧彻半靠在旁边的软榻上,闭目养神,眉宇间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陛下近日似乎清减了些。张昭仪声音温柔,似春水潺潺,可是朝事太过劳心?
皇帝哼了一声,未睁眼:一个个都不让朕省心。太子闭门思过,朝中事务繁杂,景哲虽尽力分担,终究年轻……
张昭仪手中针线不停,语气愈发柔和:太子殿下仁孝,经历此事,想必更能体会陛下苦心,日后定能更加沉稳。三皇子景哲也是孝顺孩子,知道为陛下分忧。只是……她微微一顿,似有难言之意。
只是什么?皇帝睁开眼,看向她。
张昭仪放下针线,轻叹一声:臣妾听闻,近日朝中因几位新上任的官员,颇有些议论。说他们虽是能干,但行事难免急切了些,恐伤了老臣们的心。还有……都察院那边,似乎对司礼监有些微词,臣妾愚钝,不懂朝政,只是担心陛下听了这些,心中烦闷。
她的话看似关心,实则将太子仁孝三皇子用人急切都察院弹劾宦官这几件事轻描淡写地联系了起来,既点了火,又撇清了自己。
皇帝眉头微蹙。他确实听闻了些风言风语,关于王明远手段酷烈,关于陈实打压异己,也关于司礼监……高公公那个老狐狸,最近是有些不安分。
前朝之事,不是你该操心的。皇帝语气听不出喜怒,重新闭上眼睛,做好你分内的事便可。
张昭仪温顺地低下头:是臣妾多嘴了。她重新拿起针线,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微微勾起。种子已经播下,只需静待发芽。她不需要直接攻击谁,只需在合适的时机,轻轻拨动一下皇帝心中那根猜忌的弦,便足够了。
东宫偏殿的药味似乎永远散不尽。林夙披着外衣,靠坐在榻上,面前矮几上摊开着数十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各种代号、地名、时间。他脸色依旧苍白,嘴唇缺乏血色,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燃烧着生命的最后火焰。
小卓子在一旁心疼地看着他:公公,您才刚好些,程太医说了要静养……
静养?林夙咳嗽两声,声音沙哑,树欲静而风不止。我等不了那么久。他的手指快速在纸条间移动,时而停顿,时而将几张纸条并排放在一起,眉头紧锁。
景琰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他心头一紧,快步上前:夙!你怎么又不听医嘱!
林夙抬起头,看到景琰,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被忧虑取代:殿下,你来得正好。他将几张并排的纸条推到景琰面前,你看。
景琰凝神看去。这几张纸条分别记录了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事件:三皇子府管事与可疑商队接触;南疆军中一名校尉擅离职守;京城某家与周家有旧的绸缎庄近日资金流动异常;甚至还有一条,是关于宫中采买太监与永和宫宫女过从甚密……
单独看,每一条都似乎无关紧要。但被林夙这样并列在一起,一条若隐若现的线索逐渐清晰起来——资金、人员、信息,正在通过一条隐秘的渠道,将远在南疆的周勃旧部、蛰伏的周家残余势力、以及深宫中的萧景哲母子,串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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