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三年九月中旬辰时,崇政殿内的朝议已进行近一个时辰,铜钟的余韵尚未散尽,殿内的气氛却已如绷紧的弓弦。皇太极身着明黄色龙袍,手指反复敲击案几上的征朝兵力调配补充草案,目光死死盯着位列诸王中的莽古尔泰,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五哥,距上次朝议已过十日,正蓝旗抽调的一千兵力仍未集结至鸭绿江边,鲍承先部虽已接管辽东防务,却因缺乏熟悉地形的正蓝旗将士协助,防务交接屡屡延误。今日朕再问一次——正蓝旗何时出兵?”
莽古尔泰猛地出列,甲胄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他脸上青筋暴起,语气带着压抑已久的怒火:“陛下!臣已说过,正蓝旗将士疲惫,且近日辽东传言‘陛下为偏袒白旗,要将正蓝旗的屯田地划归正白’,将士们人心惶惶,若此时强令出兵,恐真如臣上次所言,引发旗内哗变!”
“一派胡言!”皇太极拍案而起,案上的奏疏散落一地,“屯田地划归之说纯属谣言,是谁在旗内散布此等挑拨之言?你身为正蓝旗旗主,不仅不澄清谣言,反而以此为借口拖延出兵,莫非真把正蓝旗当成了你一己之私产?”
“陛下怎能如此说!”莽古尔泰向前一步,几乎要冲到御座前,“自天聪年间以来,正蓝旗参与大小战役数十次,阵亡将士逾三千人,却从未像今日这般被处处打压!袭明时优先调正蓝旗当先锋,蒙古平叛时又令正蓝旗殿后,如今征朝,却要我们抽调兵力押运粮草——这不是偏袒白旗是什么?多尔衮的正白旗、多铎的镶白旗为何能作为主力攻城,享受军功,而正蓝旗只能做些押运粮草的苦差?”
这番话直指“八旗待遇不公”,殿内诸王大臣皆屏息不语——莽古尔泰虽鲁莽,却也说出了部分非嫡系旗的不满。阿济格见状,又要开口附和,却被身旁的多尔衮悄悄拽了一把,示意他稍安勿躁。多铎也想上前争辩,同样被多尔衮用眼神制止。
皇太极气得脸色铁青:“你竟敢质疑朕的兵力调配!白旗为征朝主力,是因他们熟悉水战与外藩事务,你正蓝旗若有此等战力,朕何尝不愿让你们当主力?如今你不仅拒不从命,还在殿上散播不满,是想煽动诸王质疑朕的决策吗?”
“臣不敢煽动诸王,但臣要为正蓝旗将士讨个公道!”莽古尔泰情绪愈发激动,双手猛地按在腰间佩刀的刀柄上,银白的刀鞘在晨光下闪过冷光——御前露刃,这在等级森严的大清朝堂,已是**裸的大不敬之罪。
“放肆!”殿外的侍卫闻声欲闯入,却被皇太极抬手拦住。皇太极死死盯着莽古尔泰按刀的手,声音冰冷:“莽古尔泰,你可知御前露刃是何罪名?莫非真要效仿当年的阿敏(努尔哈赤侄子,因谋逆被圈禁),谋逆作乱?”
阿济格再也按捺不住,拔剑欲上前:“莽古尔泰你这逆贼!竟敢在御前拔刀,看本王不斩了你!”多铎也抽出腰间匕首,紧随其后。
“十二哥、十五弟,住手!”多尔衮快步上前,一手按住阿济格的剑柄,一手拦住多铎的手臂,语气看似劝解,实则音量足以让殿内所有人听清,“五哥只是情绪激动,并非真要作乱。但……御前露刃,终究是对皇权的藐视。陛下登基以来,一直强调宗室贝勒需尊奉皇权,若今日对五哥的行为不严惩,日后诸王贝勒纷纷效仿,人人都敢在殿上对陛下拔刀相向,大清的根基岂不动摇?”
这番话如同一把重锤,狠狠砸在皇太极心头——他最在意的便是皇权的集中,多尔衮的话恰好戳中了他的痛处。代善连忙上前,拉住莽古尔泰的手臂:“五弟,快放下刀!有话好好说,御前露刃可是灭族之罪!”
济尔哈朗也上前劝阻:“五哥,快向陛下请罪!此事尚有转圜余地!”
莽古尔泰此时才回过神来,看着皇太极冰冷的眼神与殿内众人震惊的神色,手微微颤抖,却仍嘴硬:“臣……臣并非要对陛下不敬,只是一时激动……”
“激动便能御前露刃?”皇太极冷笑,“朕看你是恃功自傲,早有不臣之心!传朕旨意——将莽古尔泰拿下,软禁于王府,不得与外界接触!代善、岳托,即刻率人彻查正蓝旗,查清私藏粮草、虚报兵额及散布谣言之事,若有谋逆迹象,即刻禀报!”
“臣遵令!”侍卫上前,卸下莽古尔泰的佩刀,将他架出殿外。莽古尔泰一路挣扎,口中喊着“陛下不公”“臣冤枉”,声音渐渐远去。
济尔哈朗迟疑片刻,还是出列道:“陛下,莽古尔泰虽御前露刃,却也是一时糊涂,且无实际谋逆之举,软禁尚可,彻查正蓝旗是否过于严苛?恐会引起其他旗的恐慌。”
“严苛?”多尔衮适时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郑亲王此言差矣。正蓝旗若真如传言般私藏粮草、虚报兵额,甚至与明廷有往来,便是对大清的背叛。如今征朝在即,若不彻底查清,恐留有后患。臣以为,代善二哥与岳托侄儿公正严明,定能查清真相,既不冤枉正蓝旗将士,也不会放过任何谋逆之人——这既是维护皇权,也是为大清的征朝大业扫清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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