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新国的冬日总是带着几分湿冷,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息,即便在闵家这处颇为气派的宅邸里,也驱不散那股子深入骨髓的潮意。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入庭院,停稳。驾驶座上的杨似峰率先下车,快步绕到另一侧,恭敬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江婆婆,小心脚下。”杨似峰的声音平和,带着对长辈应有的敬重。
一只穿着朴素布鞋的脚探出,轻轻落地。随后,一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身着深色褂子的老妇人缓缓下了车。她便是江观花,虽已七十六岁高龄,腰板却挺得笔直,眼神清明锐利,不见丝毫浑浊,周身气息凝练沉静,那是修为精深且历经风霜后才有的气象。她微微颔首,对杨似峰道:“有劳似峰少爷了。”
“您太客气了,应该的。”杨似峰虚扶着她的手臂,引着她走向主宅的客厅。江观花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庭院内的陈设和远远躬身致意的闵家仆役,一切细节都已收入眼底。
闵家的家主早已得到通报,此刻正站在客厅门口等候。他年纪约莫五十上下,穿着百新国上层人士常见的西装,努力维持着镇定,但微微急促的呼吸和眼底深处那抹难以完全压抑的紧张与激动,还是泄露了他的心绪。见到来人,他立刻上前两步,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热情笑容:“欢迎欢迎!杨先生,江…江前辈,大驾光临,真是令我闵家蓬荜生辉!快请进!”
他的目光在江观花身上停留了一瞬,虽无法准确判断其深浅,但那股渊渟岳峙、含而不露的气势,以及杨似峰这般人物竟亲自为其开车门并口称“婆婆”的恭敬态度,已足够让他心惊肉跳——这绝非寻常人物,定是杨家宗家或分家内地位尊崇、实力超绝的老前辈!杨家这次竟然派出这样一位人物前来初步接触,其重视程度远超他的预期。
双方分宾主落座,侍女奉上香茗。客套的寒暄过后,话题逐渐引向正题。
杨似峰作为杨程月的长子,家族实际的管理者,率先开口,语气平和却自带分量:“闵家主,不必过于拘礼。此次冒昧来访,家父的意思,主要是念及两家世代交好,多年未曾走动,未免生疏。如今小辈们也逐渐长大,未来难免要有交集,多些了解总是好的。”他绝口不提“提亲”二字,但话里话外的意味,在场之人都心知肚明。
闵家主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小心斟酌着词句:“是极是极!杨老先生(指杨程月)和似峰先生能有此心,是我闵家的荣幸。说起来,惭愧啊,这些年我们闵家偏安一隅,实在是…实在是有些跟不上外面的变化了。”
他这话半是自谦,半是实情。百新国(前百利国)在第二次绝望之战后的处境极其尴尬,被主流异人界排斥在外,资源、信息、高端传承尽数断绝。闵家能维持至今,甚至还能出一个十六岁战斗力便达到两万六千的闵瑞贤,很大程度上确实是倚仗着祖上与杨家二宗四房那点早已疏远的香火情分,偶尔能获得一丝半点的提点或资源倾斜,这才没有像其他本土家族那样彻底沦为井底之蛙。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家族核心功法因历代家主对分家的过度防备而传承残缺,青黄不接,最高战力竟要靠一个未成年的少女撑门面,这种窘迫,外人难以体会。
江观花安静地听着,偶尔端起茶杯抿一口,并不插言。她的沉默本身就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闵家主的心头,让他不敢有半分怠慢或虚言。她的存在,就是杨家实力和底蕴的无声证明。
杨似峰与闵家主又聊了些两家过往的交情,以及百新国异人界目前的一些琐事。期间,闵家主数次试图打探杨家更具体的意图,尤其是对自家女儿闵瑞贤的看法,都被杨似峰不着痕迹地划开,只强调“年轻人多交往,顺其自然”。
约莫半个时辰后,杨似峰见时机差不多,便起身告辞:“闵家主,今日叨扰了。家父的意思我已带到,后续若有机会,或许可以让年轻一辈先见见面,交流一番。”
闵家主心中虽急切想知道更多,但也明白此事急不得,能得杨家如此表态已是意外之喜,连忙起身相送:“一定一定!随时欢迎杨家的各位俊才来做客!瑞贤那孩子也一直对中原文化向往得很。”
他将杨似峰和江观花一直送到车旁,目送那辆黑色轿车缓缓驶离庭院,直到彻底看不见尾灯。
就在轿车消失的那一刻,闵家主脸上那精心维持的、热情而克制的笑容瞬间垮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癫狂的潮红。他猛地转身,几乎是一路小跑冲回了宅邸深处,直奔供奉祖先的祠堂。
“砰”地一声,他重重推开祠堂的大门,踉跄着扑到冰冷的蒲团上,竟不顾形象地“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时,眼眶已然湿润,声音因极度激动而颤抖嘶哑:
“列祖列宗在上!保佑!天佑我闵家啊!”
他压抑了许久的狂喜如同决堤洪水般奔涌而出,身体因激动而微微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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