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西流惊涛,戈壁异水现】
朔风卷着沙砾,在河西走廊的戈壁上划出尖啸,打在秦军甲胄上噼啪作响。王翦勒住乌骓,胯下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喷吐的白气刚触到滚烫的砾石便消散无踪。自三日前离开祁连山麓,这支疲惫的军队已在荒无人烟的土地上疾行两百里,甲胄缝隙里的冰碴早被烈日烤化,又被沙尘填满,将士们个个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喉间渴得像是要冒烟。
“将军,前方便是疏勒河!” 蒙恬策马奔来,枣红色的战马同样气喘吁吁,他手中马鞭指向远方,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再行三十里,便可抵达玉门镇驿站休整,那里有朝廷设置的邮舍,定能取到饮水。”
王翦抬手遮在额前,粗糙的掌心挡住刺目的阳光。天际线处终于浮现出一抹淡蓝,空气里渐渐渗入湿润的气息,混杂着泥土与水草的腥气。疏勒河作为河西走廊三大内陆河之一,他曾在咸阳宫的舆图上见过无数次 —— 那卷由西域工匠绘制的羊皮舆图,用朱砂标注着河道走向,清晰载明其源于祁连山脉的托来南山,本应东北流向花海盆地,滋养出一片片绿洲。
可当队伍行至河岸边,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术般愣住了 ——
河水竟正自东向西奔涌,浑浊的浪头拍打着岸边的砾石,发出 “哗哗” 的巨响,像是在抗拒着某种古老的宿命。原本该是主河道的东侧干涸见底,裂开的泥层如龟甲般翘起,最深的缝隙能塞进半只脚掌;西侧却水位暴涨,黄褐的水流裹挟着枯枝、泥沙,朝着遥远的罗布泊方向疯狂涌去,仿佛要将这片戈壁彻底吞没。
“这…… 这水流反了!” 队列末尾的老兵吴忠惊得张大了嘴,他戍守河西五年,双手因常年握戈布满厚茧,此刻却忍不住颤抖,“往年这个时节,疏勒河早该东入绿洲浇地,去年我还跟着百夫长在东岸饮马,怎么会往西流?”
王翦翻身下马,玄色披风扫过地上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他走到岸边蹲下,指尖刚触碰到河水,一股刺骨的凉意便顺着指缝蔓延,与戈壁的酷热形成诡异的反差。水流湍急得能带动他的指尖微微发麻,水底的细沙擦过皮肤,留下痒意。“蒙武,取舆图来。”
蒙武连忙卸下背上的牛皮囊,小心翼翼地取出羊皮舆图。四名亲卫立刻围拢,用脚尖将周围的碎石踢开,蒙武俯身将舆图在沙地上铺平,又用四块卵石压住四角。王翦指尖顺着疏勒河的朱砂标注划过,指甲在 “昌马峡” 的位置顿了顿:“按图所载,疏勒河出昌马峡后向北分流,主流经布隆吉河向西,可此处距昌马峡尚有百里,本该是东行河段。” 他抬头看向对岸连绵的土丘,“去,派两名斥候泅渡探查,看上游是否有河道改道痕迹。”
“将军三思!” 蒙恬连忙劝阻,“河水太急,且不知水下是否有暗礁,泅渡太过凶险。”
“凶险也要去。” 王翦语气不容置疑,“此等异状绝非偶然,若上游有异动,我们不能毫无察觉。”
两名斥候应声而出,皆是身形精瘦的河西本地人。他们解下沉重的甲胄,只留贴身的短打,腰间别着短刀,又将牛皮水囊系在胸口。“噗通” 两声,两人先后跳入河中,刚一入水便被水流带着向西漂去。他们奋力划动双臂,指尖抠着水底的卵石借力,可河水的力道远超想象,浪花一次次将他们掀得失去平衡。足足挣扎了半个时辰,两人才浑身湿透地登上对岸,瘫在河滩上大口喘气。
不多时,斥候的身影出现在上游的山丘上,手中的红色旗帜挥动三下 —— 那是秦军斥候的暗号,意为 “河道无改道,水流自然西流”。
“怪事。” 蒙恬皱眉,伸手抹了把额头的汗珠,“莫非是祁连山雪融量过大,导致水流倒灌?”
王翦摇头,目光扫过干涸的东岸河床。那里布满大小不一的卵石,大的如磨盘,小的似拳头,在烈日下泛着惨白的光,反射的光线刺得人眼睛生疼。忽然,他的目光停在河床中央的沙堆上 —— 那堆沙比周围高出半尺,形状规整得不像自然形成,更诡异的是,沙缝中似乎有微弱的金属光泽在闪烁,像是某种器物在偷偷窥视着他们。“带十名亲卫,随我去东岸看看。”
亲卫们立刻拔出腰间的青铜剑,簇拥着王翦向河床走去。滚烫的卵石烙得脚掌生疼,吴忠忍不住咧了咧嘴,却不敢出声。走到沙堆前,蒙武率先上前,拔出青铜剑插入沙中,手腕转动着拨开表层的浮沙。“当” 的一声脆响,剑尖撞上了硬物,震得他虎口发麻。
“小心挖掘!” 王翦低喝。
亲卫们立刻放下兵器,用双手刨沙。戈壁的沙子烫得能灼伤皮肤,可没人敢怠慢,不多时便挖出一个半人深的坑。一块青黑色的器物渐渐露出一角,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泥锈,边缘却隐约能看出方正的轮廓,约莫有半尺见方,散发着古老而沉重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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