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藏经阁三楼这僻静的角落凝滞了一瞬。
林帆的脚步因身后传来的清冷声音而停下。他转身,目光平静地迎上那双第一次真正聚焦在自己身上的、清冷如寒星的美眸。洛清雪的眼神中,之前的沉浸与困扰已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的审视,以及一丝尚未完全平复的惊讶。林帆脸上并无丝毫因点破难题而应有的得意,也全无面对宗主亲传弟子时应有的谄媚或紧张,他只是如同面对任何一个同门一般,神色淡然,带着些许询问的意味。
四目相对,空气似乎都安静了几分。书架间弥漫的陈旧书卷气,与窗外透入的、被阵法柔化的微光交织,为这短暂的对峙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氛围。
开口的是洛清雪。她的声音如同雪山之巅融化的冰泉,清冽地敲击在玉石之上,每一个字都带着天然的冷意与距离感,清晰地传入林帆耳中:
“阁下请留步。”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对林帆说话。简单的四个字,却仿佛带着某种无形的力量,让这片角落的温度都似乎降低了几分。
林帆停下脚步,转身看来,目光平静,带着自然的询问,并未因对方的身份或那清冷的气场而有丝毫局促。“师姐有何指教?”他的声音同样平稳,听不出波澜。
洛清雪举起了手中那枚颜色暗沉的古老玉简,纤细白皙的指尖,指向身前那幅灵力阵图中,刚刚被她以“弦直”思路修正后、此刻正流畅运转、光芒熠熠的关键节点。她的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但其中蕴含的肯定意味,却如同冰雪覆盖下的磐石,坚实而清晰:
“方才所言,‘舍曲径而取弦直,引庚金锐气直贯’——直指此阵百年推演之迷障关窍。”她顿了顿,清冷的目光再次落在林帆脸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表象,直视本质,“阁下对阵道之见解,确实不凡。”
这并非客套的恭维,而是基于事实的冷静判断。能一眼看破困扰她乃至之前诸多推演者许久的症结,并提出如此简洁有效的解决方案,这等阵道眼光,绝非寻常内门弟子所能拥有,甚至超越了宗门内许多专研阵法的长老。
她略微停顿,似乎斟酌了一下,才补充道,声音依旧清冷,却完成了某种形式上的确认:“我名洛清雪。”
这简单的自我介绍,在此刻此地,由她口中说出,意义却非比寻常。以她宗主亲传的身份、冠绝同辈的资质以及那拒人千里的清冷性子,何曾需要向一个初入内门的弟子自我介绍?这行为本身,已然清晰地表明了她对林帆方才所展现出的阵道实力的认可与一种平辈论交般的尊重。姿态依旧高洁如雪莲,但无形中,那堵隔在两人之间的冰墙,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林帆心中微动。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话语中那份不含杂质的诚意,并非试探,也非居高临下的赏识,更像是一种对于“道”的共鸣者之间的平等交流。他并非不识好歹之人,对方既然释放出善意,他自然也不会故作清高。
他拱手,行了一个标准的同门之礼,态度不卑不亢:“洛师姐过誉了。在下不过偶有所得,恰逢其会,不敢当‘不凡’之评。”他抬起眼,目光清正,“在下林帆。”
没有过多的言辞,只是简单的回应与自我介绍,却完成了一次无形的、基于阵道实力的初次正式交集。
洛清雪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他的回应。她没有再说什么客套话,似乎这本就是一次纯粹基于学术(阵道)的短暂交流。她重新将目光投向手中那枚古老的玉简,周身那生人勿近的冰寒气场,似乎因这次短暂而直接的对话,悄然减弱了微不可察的一丝。她不再理会林帆,开始全神贯注地按照方才那“弦直贯之”的新思路,继续推演这幅上古剑阵残篇的后续部分,神情专注,仿佛外界一切均已与她无关。
林帆见状,也并未再多言打扰。他深知此类沉浸于推演的状态何其珍贵。他再次对着那重新沉浸在知识海洋中的清冷背影,微一颔首,随即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去,如同他来时一般,没有引起任何多余的动静。
这次意外的、短暂的交流,前后不过寥寥数语,却如同一颗投入万年冰湖的小石子,虽然未能激起汹涌波涛,却在两人平静的心湖中,各自泛起了些许微澜。
对林帆而言,这位传闻中高不可攀、清冷孤绝的宗主亲传,似乎并非全然不近人情。她在面对真正有价值的知识时,所表现出的专注与坦诚,以及对“道”的纯粹态度,让他对其印象有所改观。至少,这是一个可以基于“道理”进行交流的对象,而非仅仅是一个需要敬畏的符号。
而对洛清雪而言,林帆的形象,则从一个“剑阵独特、肉身强横、值得观察的外门魁首”,初步转变为一个“阵道造诣深厚、眼光毒辣、或许隐藏着更多秘密的同门”。他那平静无波的眼神,精准无比的判断,以及不卑不亢的态度,都让她无法再将其视为一个普通的、运气好些的新晋弟子。“林帆”这个名字,连同他在阵道上展现出的那一抹惊鸿一瞥的亮光,已然在她心中留下了比之前更深一层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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