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在消防通道的台阶上发现那本日志时,雨正顺着楼道窗户的缝隙往下淌,在灰黑色地砖上积成蜿蜒的水痕。他刚结束对“福安里302室”的燃气安全检查,深蓝色制服口袋里还塞着没填完的记录表,弯腰系鞋带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了台阶角落里半露的深棕色封皮。
那是本线装日志,封皮磨得发亮,边角却齐整,不像被人随意丢弃的垃圾。林野鬼使神差地捡起来,指尖触到封面时,一阵凉意顺着指缝往上爬。明明是潮湿的梅雨季,日志纸页却干燥得发脆,仿佛刚从烘干机里取出来。他翻到第一页,泛黄的纸面上用蓝黑墨水写着“福安里安全巡查日志”,落款日期是去年的今天,记录人那一栏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没有名字。
“小林,磨磨蹭蹭干什么呢?”老周的声音从楼道口传来,他扛着检测设备,啤酒肚把制服撑得紧绷,“老王和小杨还在楼下等,下一户要去501,那老太太事儿多,去晚了又得唠叨。”
林野把日志塞进工作背包的侧袋,快步跟上老周。下楼时他忍不住回头看,消防通道的阴影里,那级台阶上的水渍还在,却没了日志留下的痕迹,像刚才的发现只是雨水造成的幻觉。
福安里是片建成二十年的老小区,墙体斑驳,楼道里堆着旧家具和腌菜坛,每走一步都能听见头顶管道“滴答”的渗水声。老王和小杨在单元门口的屋檐下抽烟,看见他们下来,小杨把烟蒂摁灭在铁皮桶里:“周哥,刚物业说501的老太太上午打电话,说厨房总有‘滋滋’声,怀疑燃气漏了。”
老王是队里的老资格,头发花白,总戴着顶洗得发白的鸭舌帽,他接过老周手里的检测仪,眉头皱了皱:“这楼的燃气管道去年才换过,怎么又出问题?”
四人走进楼道,潮湿的空气里混着一股淡淡的煤气味,若有若无。林野走在最后,背包侧袋里的日志像块冰,贴着他的腰腹发冷。他想起刚才翻看的第一页,日志里写着“302室燃气管道接口松动,已加固,检测数值0.02mg/m3”,而他刚才检查302时,同样发现了接口松动,检测数值分毫不差。
“不对劲。”走到4楼时,老王突然停下脚步,手里的检测仪发出“嘀嘀”的轻响,数值跳到了0.05mg/m3,“气味比楼下浓,像是从上面飘下来的。”
老周掏出手机照亮楼梯扶手,铁锈色的扶手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501在楼上,走,上去看看。”
501室的门虚掩着,没关严。林野上前敲了敲门,没人应答,推开门时,一股浓烈的煤气味扑面而来,检测仪的警报声瞬间尖锐起来,数值疯狂飙升到0.8mg/m3。远超安全标准的8倍。
“快开窗!”老王大喊着冲进去,客厅里没人,厨房的方向传来“滋滋”的漏气声。林野跟着老周和小杨跑向厨房,刚到门口,他突然顿住脚步。厨房的燃气灶上,放着一本深棕色的线装日志,封皮和他背包里的那本一模一样。
老周已经关掉了燃气总阀,小杨打开窗户通风,新鲜空气涌进来,检测仪的警报声渐渐减弱。老王拿起灶台上的日志,翻了几页,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这……这是去年小李的日志。”
“小李?”林野愣了一下,他进队才半年,没听过这个名字。
“去年这个时候,小李在这栋楼检查燃气,之后就失踪了。”小杨凑过来,声音压得很低,“队里找了半个月,监控最后拍到他进了这个单元,再也没出来。”
老王翻到日志的第三十七页,纸页上有深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字迹也变得潦草:“501室燃气泄漏,阀门损坏,无法关闭。厨房窗台上有……有双鞋,不是我的。”后面的字迹越来越乱,最后只有几个模糊的字:“它在数台阶,一、二、三……”
林野突然想起自己背包里的日志,心脏猛地一沉。他伸手去摸侧袋,指尖却触到了一片冰凉的液体。不是雨水,是黏腻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浸透了背包的布料。
“小林,你怎么了?”老周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野颤抖着拉开背包拉链,那本日志躺在侧袋里,封皮上沾满了暗红色的污渍,和老王手里那本第三十七页的污渍一模一样。他翻开日志,从第一页到第三十六页,记录的内容和他今天的巡查路线完全重合:302室的松动接口、401室的老化软管、203室独居老人的安全提醒……每一个字,每一个检测数值,都和他刚才填写的记录表分毫不差。
翻到第三十七页时,林野的手指僵住了。这一页还是空白的,没有字迹,只有右下角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和第一页的笑脸一模一样。
“滴答。”一滴水珠落在日志的空白页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林野抬头,看见厨房天花板的管道正在渗水,水珠顺着管壁往下滴,落在窗台上。那里摆着一双男士工作鞋,鞋面沾着泥,鞋码和他脚上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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