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躺在职工宿舍的铁架床上,右手臂的绷带渗出暗褐色的血渍,像极了去年工地外墙没刷匀的劣质涂料。三天前他在脚手架上踩空,小臂被生锈的钢筋划开一道五厘米的口子,老周用碘伏给他消毒时,那伤口深得能看见白骨,还嵌着两粒红锈。
“小林,发什么呆?老周喊你去换药。”隔壁床的小杨探进半个脑袋,他的安全帽还没摘,镜片上沾着灰。
林野应了声,起身时右臂传来一阵奇怪的麻痒,不是伤口愈合的痒,更像有东西在皮肤下游动。他跟着小杨往工地临时医务室走,十月的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远处塔吊的阴影在地面投下扭曲的轮廓,像只蛰伏的巨兽。
医务室是间板房,门上贴着泛黄的“安全生产”标语,边角卷了起来。老周正坐在桌后配药,他是工地的老安全员,兼管简单的医疗包扎,手上的老茧比桌上的纱布还厚。老王蹲在墙角抽烟,他是工地的厨师,昨天切菜时伤了手指,此刻正盯着自己缠着创可贴的左手发呆。
“来了?把袖子卷起来。”老周头也不抬,手里的镊子夹着酒精棉。
林野撸起袖子,绷带解开的瞬间,小杨“嘶”地吸了口气。原本该结痂的伤口非但没愈合,边缘反而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像是被水泡胀了的烂肉,更奇怪的是,伤口中间凸起一道蜿蜒的鼓包,正随着林野的呼吸轻轻起伏。
“这不对啊。”老周皱起眉,伸手碰了碰那道鼓包,林野突然疼得浑身抽搐,像是有针狠狠扎进骨髓。老周的手指顿在半空,脸色骤变:“里面有东西在动?”
蹲在墙角的老王猛地抬头,烟蒂掉在地上烫出一个黑印。他盯着林野的伤口,喉结动了动:“我昨天切到手,今天早上换药时,创可贴里也有东西在爬。”
小杨凑过来,声音发颤:“你们别吓唬人,是不是伤口感染了?赶紧送医院啊。”
老周没说话,从抽屉里翻出一把手术刀,酒精棉球擦了擦刀刃:“得把这鼓包划开看看,万一是什么异物,留在里面要出大事。”
林野咬着牙点头,小臂的麻痒越来越强烈,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东西在往手肘方向移动。手术刀划开皮肤的瞬间,没有鲜血涌出,只有一股带着铁锈味的浑浊液体流出来,紧接着,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从伤口里钻出来的不是异物,而是一截细细的、泛着金属光泽的丝线,像是缝纫机用的棉线,但更坚韧。老周用镊子夹住丝线往外拉,那丝线竟越拉越长,仿佛无穷无尽,从林野的伤口里源源不断地涌出,落在地上还在微微扭动。
“这是什么鬼东西?”小杨往后退了一步,撞翻了身后的药箱,玻璃瓶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板房里格外刺耳。
老王突然站起来,脸色惨白:“我知道这东西……去年冬天,老张从楼上摔下来,腿摔断了,也是老周给包扎的。后来他说伤口痒,拆开一看,里面全是这种线。”
林野的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右臂已经失去了知觉,那丝线还在被不断拉出,缠绕在镊子上,像一团活物。老周的手开始发抖,他盯着那丝线,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抬头看向老王:“老张后来怎么样了?”
“死了。”老王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说夜里能听见丝线在骨头里爬的声音,最后把自己锁在宿舍里,等我们撞开门时,他已经把腿上的肉全挖烂了,里面全是这种线,密密麻麻的,像一张网。”
林野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受伤时的情景:钢筋划破手臂的瞬间,他好像看见有什么东西顺着伤口钻了进去,当时以为是错觉,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错觉。
“老周,快把线剪断!”小杨的声音都变调了。
老周颤抖着拿起剪刀,刚碰到丝线,林野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丝线像是有生命般猛地往回收缩,镊子被拽得“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林野捂着手臂滚到地上,身体剧烈抽搐,皮肤下的丝线开始疯狂游走,在他的胳膊上凸起一道道蜿蜒的痕迹,像地图上的河流,又像毒蛇在皮下穿行。
“救……救我……”林野的意识开始模糊,他看见老周和老王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小杨则瘫坐在地上,指着他的手臂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老王突然抓起桌上的菜刀,朝着林野的手臂砍去。林野只觉得一阵剧痛,紧接着,他看见自己的小臂掉在了地上,伤口处涌出大量的丝线,像喷泉一样喷向空中,然后纷纷落在地上,扭动着向板房的各个角落爬去。
“你疯了!”老周冲上去夺下老王的菜刀,却看见老王的左手创可贴已经被丝线顶破,那细细的金属线正从他的指尖钻出来,在空气中挥舞着。
“不砍下来,他会变成老张那样的!”老王嘶吼着,左手不受控制地向老周抓去,指尖的丝线像钩子一样张开。
林野躺在地上,断臂处没有鲜血涌出,只有丝线不断缠绕、打结,像是在试图重新连接手臂。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却看见小杨的脖子上凸起一道鼓包,正顺着脖颈往脸上移动,小杨自己却浑然不觉,还在不停地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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