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从我们踏进黑松岭的第三个黄昏开始下的。
林野把最后一根帐篷钉砸进泥里时,雨丝已经密得像张网,把远处的林冠晕成一片模糊的深绿。“老周,无线电还是没信号?”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朝不远处蹲在石头上摆弄设备的男人喊。
老周回过头,脸上沾着两道黑泥,手里的无线电滋滋啦啦响着白噪音:“鬼地方磁场太乱,估计得等雨停。”他顿了顿,又补了句,“不过物资够撑三天,真断联也不怕。”
老王正弯腰给医疗箱盖防雨布,听见这话直起腰,手里的帆布被风吹得哗啦响:“怕的不是断联,是这林子里的东西。”他指了指身后黑沉沉的树林,雨雾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你们没觉得,从昨天进林子开始,总有人跟着?”
小杨刚把背包塞进帐篷,探出头来笑:“王哥你别吓我,我昨晚就没睡好,总听见树后头有脚步声。”他才二十出头,是队里最年轻的,跟着老周来黑松岭做植被考察,这还是头回进这么偏的山。
林野皱了皱眉,他也听见了。昨晚他值夜,后半夜雨还没下,月光透过树缝洒下来,他清楚地听见帐篷西侧的草丛里有窸窸窣窣的响动,可拿手电照过去,只有被风吹得摇晃的草叶,连只兔子都没有。
“别自己吓自己。”林野拍了拍小杨的肩膀,“深山老林里,风吹草动都正常。先把医疗箱收好,里头的药别受潮了。”
老王应了声,把医疗箱拎进中间的大帐篷。那是他们放物资和轮流休息的地方。医疗箱是橘红色的硬质箱体,上头印着白色的十字,里头除了绷带、消毒液这些常用品,还有两支镇定剂,是老周特意要求带的,说是怕有人遇上野兽受惊,或者突发高原反应(黑松岭海拔不算低)。林野记得很清楚,早上清点物资时,那两支装在玻璃针管里的镇定剂还安安稳稳躺在泡沫凹槽里,针头套着透明的保护套,泛着冷光。
晚饭是压缩饼干就着热汤,雨越下越大,打在帐篷布上咚咚响,把说话声都盖下去了大半。老周还在跟无线电较劲,老王靠着帐篷杆抽烟,火光在雨雾里明灭。小杨吃着吃着突然停了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帐篷门帘:“你们听……是不是有人在哭?”
林野和老王同时停下动作。雨声里,好像真的掺了点细碎的声音,像女人的啜泣,又像小孩的呜咽,忽远忽近,顺着风钻进帐篷里。老周也回过头,脸色沉了下来:“别胡说,这地方荒无人烟,哪来的人?”
“真的!”小杨急了,往林野身边凑了凑,“我没听错,就在帐篷外头!”
林野放下手里的汤碗,抓起放在身边的手电:“我去看看。”老王一把拉住他:“别单独去,我跟你一起。”
两人掀开门帘,冰冷的雨水瞬间打在脸上。手电的光柱在雨幕里劈开一道昏黄的光,扫过帐篷周围的草丛和树木,什么都没有。那啜泣声也消失了,只剩下哗哗的雨声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是不是风刮过树缝的声音?”林野皱着眉,光柱又扫了一圈,依旧空荡荡的。
老王没说话,目光落在不远处一棵歪脖子松树上。那棵树的树干上有个黑漆漆的树洞,像一只睁着的眼睛,正对着他们的帐篷。“那树……”老王刚开口,就听见帐篷里传来小杨的尖叫。
两人急忙冲回去,只见小杨脸色惨白地坐在地上,手指着放在角落的医疗箱。老周也站了起来,脸色凝重。医疗箱的盖子被打开了,原本放在里头的镇定剂,只剩下一支。
“谁动过医疗箱?”林野的声音有些沉。早上清点完,他亲手把医疗箱锁上了,钥匙一直在他身上,除非有人撬锁,可医疗箱的锁完好无损,连划痕都没有。
老周摇了摇头:“我一直在这儿摆弄无线电,没离开过。”
小杨哆哆嗦嗦地说:“我、我也没动,就刚才听见外面的声音,有点害怕,盯着门帘看,没注意医疗箱。”
老王走过去拿起医疗箱看了看,锁确实没坏:“林野,钥匙你一直带在身上?”
“从来没离过身。”林野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冰凉的金属还在,“而且刚才我和老王出去的时候,门帘是拉上的,谁能在这么短时间里打开箱子,拿走一支镇定剂?”
帐篷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雨声在耳边轰鸣。少了的那支镇定剂像一颗炸弹,埋在了四个人中间。他们是临时组成的考察小队,林野是向导,老周是领队,老王是后勤,小杨是学生,彼此不算熟络,但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没人有理由偷一支镇定剂。
“会不会是……刚才外面的东西?”小杨的声音带着哭腔,“比如……不是人的东西?”
老周瞪了他一眼:“别瞎猜!肯定是人拿的,要么是我们四个里的一个,要么是……真有人跟着我们。”
这话一出,气氛更僵了。林野看着另外三个人的脸,在手电光下,每个人的表情都模糊不清,好像都藏着秘密。他深吸一口气:“现在不是猜的时候。从现在起,我们四个都待在大帐篷里,谁也别单独行动。明天雨停了,我们就往山下走,这考察没法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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