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乾元殿内灯火通明。
萧彻端坐于御案之后,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似乎比往日更显碍眼。
他手里拿着朱笔,却半晌未曾落下,目光游离,最终定格在桌角那个已经凉透、被他啃了一半的肉粽上。
那是晌午时沈言派人送来的,说是和永嘉郡主一起包的。
当时他还觉得新奇,尝了一口,糯米软糯,肉香浓郁,确实不错。
可此刻,这半个冷粽子却莫名让他心头堵得慌。
王德海侍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小心翼翼地剥着另一个粽子的箬叶,试图活跃一下这过于凝滞的气氛:“陛下,您瞧宸君殿下和永嘉郡主这……这关系处得,倒是出乎老奴的意料。老奴听说,郡主如今不仅不跟殿下置气了,还……还拿出了自己的体己银子,要帮着殿下做善事呢!这从势同水火的情敌,处成了能一块儿包粽子、商量善举的朋友,可真是不容易啊!”
他本意是想说点好话,缓和下气氛,谁知萧彻听完,扯了扯嘴角,非但没有展颜,那脸色反而更沉了几分,像是蒙上了一层阴云。
他冷哼一声,将朱笔往笔山上一搁,发出清脆的响声,语气酸溜溜的,带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憋闷:
“朋友?朕看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整日缠着清晏,谁知道安的什么心!”他越想越不是滋味,“清晏这段时日,天天往那别院跑,陪朕用膳的时间都少了!前些日子说好陪朕下棋,结果在别院研究什么‘叫花鸡’,弄得一身泥灰回来!前日朕想带他去马场散心,他说要教郡主做什么‘双皮奶’!”
萧彻越说越气,感觉自己像个被冷落了的小媳妇儿,满腹委屈无处诉说。
他那宝贝宸君就是这样,只要身边没人,眼里心里就是他一人,但凡身边有和他相处得来的就会分了大半的注意力给那个曾经处处与他作对的萧玉莹包括其他人!
虽然知道沈言心地善良,是想化解矛盾,也知道他和萧玉莹之间绝无可能,但这种自己珍视的宝贝被人,哪怕是女人。分走了关注的感觉,实在让他心情郁结,有一种……自己老婆快跟别人跑了似的荒谬错觉!
王德海看着自家陛下那副明明醋海翻腾却还要强装镇定、甚至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的样子,心里暗暗发笑,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只得顺着话头劝道:“陛下息怒,宸君殿下心性纯善,这是在做利国利民的好事呢。殿下心里,最看重的自然还是陛下您……”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熟悉的、带着笑意的清朗声音:“萧彻萧彻!我回来啦!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珠帘晃动,沈言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步履轻快地走了进来。
他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光。
一进殿,他就敏锐地感觉到气氛不对,尤其是萧彻那绷紧的侧脸和周身散发着的“朕很不爽”的低气压。
沈言脚步顿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一个更大的、带着点讨好意味的笑容,几步走到御案前,将食盒放在桌上,声音放得更软更糯:“陛下,这么晚了还在批奏折呀?多辛苦呀!我特意给你带了刚出锅的炸鸡和薯条,还热乎着呢,你向来爱吃,快尝尝吧!”
他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地打开食盒盖子。
顿时,一股混合着油脂和香料的、极其霸道的香气瞬间在殿内弥漫开来,将那原本沉闷的檀香味都压了下去。
食盒里,金黄酥脆的炸鸡块和根根分明的粗薯条摆放得整整齐齐,旁边还有一小碟沈言特制的、颜色鲜红的番茄酱。
若是平时,萧彻看到这等“不健康”但极其对他胃口的美食,早就眉开眼笑了。
可今天,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重新拿起朱笔,作势要继续批阅奏折,语气硬邦邦的:“朕不饿,还有公务要处理。你既从别院回来了,便先回乾元殿歇着吧。”
这明显的冷淡和逐客令,让沈言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醋坛子又给他打翻了,而且翻得彻彻底底。
沈言非但没有走,反而绕到御案后面,像只灵活的小猫儿一样,不由分说地挤进了萧彻怀里,双臂环住他的脖子,仰起脸,用那双湿漉漉、无辜又勾人的眼睛看着他,声音甜得能齁死人:
“陛下~别看了嘛~奏折是批不完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你都忙了一天了,我看着都心疼~”他边说,边用脸颊轻轻蹭着萧彻的下巴,像只撒娇求抚摸的猫,“我知道错了嘛,以后一定多陪陛下,少往别院跑,好不好?”
萧彻被他蹭得心尖发痒,那点强装出来的冷硬差点就要维持不住。
他强行板着脸,垂眸看着怀里这个深知他软肋的小家伙,语气依旧带着酸意:“哦?朕看你与永嘉郡主相处甚欢,包粽子、研究新菜、商讨善举,怕是早已乐不思蜀,哪里还记得朕在宫里独守空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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