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将温窈带到了城市另一端一个更加破败的城中村。她付了钱,迅速钻入狭窄、潮湿且灯光昏暗的巷道深处,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回到地下的巢穴。心脏仍在狂跳,手腕上被沈砚清攥过的地方隐隐作痛,但更让她心神不宁的是贴身藏着的那个微型磁带和沈砚清最后那近乎偏执的眼神。
她租下的隔断间在筒子楼的顶层,没有电梯,楼道里堆满杂物,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油烟味。打开那扇薄薄的、几乎不隔音的木门,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一张床、一个破旧的桌子和一把椅子。这就是她暂时的藏身之所,与沈砚清那个奢华却冰冷的世界天壤之别。
她反锁好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在黑暗中大口喘息。从林老伯的坦白,到拿到致命录音,再到与沈砚清街头对峙,这一连串的冲击让她精疲力尽。她掏出那卷微型磁带,在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下,它看起来如此不起眼,却承载着足以颠覆许多人命运的重量。
沈砚清说得对,这是颗核弹。一旦引爆,沈怀山必然疯狂反扑,顾衍之也会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上来。她一个人,如何应对?把录音交给警方?证据来源是否合法?林老伯是否会反水?沈家的势力是否会干预司法?风险太大。交给媒体?同样可能被压下,甚至引火烧身。
她需要盟友,但周时安不可信,沈砚清……她与他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和破碎的信任。难道真的没有第三条路?
疲惫和迷茫如潮水般涌来,她将脸埋在膝盖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父亲的形象在脑中变得模糊而复杂,不再是单纯的光辉或彻底的沦陷,而是一个在时代洪流和人性弱点中挣扎的、真实的人。这让她心痛,却也让她奇异地更加坚定——她要的,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答案,而是一个尽可能接近事实的真相,以及……让该负责的人,付出代价。
接下来的两天,温窈像幽灵一样潜伏在城中村,极度警惕。她更换了伪装,用现金购买必需品,尽量避免外出。她将磁带的内容用高价买来的二手录音机播放(她不敢信任任何数字设备),耳机里传来嘈杂背景音下,沈怀山那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冰冷算计的声音,清晰地指示着如何利用合同陷阱捆绑温明远,如何利用“非常手段”施加压力。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入她的心脏,也让她手中的筹码更加沉重。
她开始更冷静地梳理所有线索:父亲的笔记、林老伯的坦白、沈怀山的录音、还有之前查到的专利疑点。她试图拼凑出“晨曦科技”项目完整的灰色链条。然而,越是深入,一些之前被忽略的、不协调的细节渐渐浮现出来。
比如,根据林老伯的说法和录音内容,沈怀山的主要目的是通过项目攫取巨额利益,并让温明远充当替罪羊。这符合逻辑。但温窈在查阅父亲遗留的一些零散技术草图时发现,项目初期采用的一项核心技术,其专利来源非常模糊,甚至可能存在伪造文件的情况。沈怀山如此精明的人,为何要在一个旨在圈钱的项目核心技术上冒这么大的风险?这不符合他利益最大化的原则。
再比如,顾衍之对这件事异乎寻常的执着。他针对沈家可以理解,但他对“晨曦科技”旧案,尤其是对温窈手中可能存在的证据,表现出了一种远超商业竞争范畴的关注,甚至带着一种……个人恩怨般的急切。这又是为什么?
这些疑点像小小的毛刺,让她无法构建一个完全自洽的图景。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更深的层面搅动着局势。
就在她苦思冥想之际,一个更令人不安的情况发生了。她试图通过之前建立的极其隐蔽的渠道,联系那位可能保管着父亲“备用”证据的退休老律师,却发现对方突然失联了。她预留的紧急联系方式也无人应答。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她。
与此同时,她藏身的城中村似乎也出现了异样。有几个陌生的面孔开始在附近晃悠,看似无所事事,但目光却不时扫向她所在的筒子楼。她不敢确定是沈砚清的人,顾衍之的人,还是……第三方势力。她被监视了。
压力越来越大,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被动地躲藏下去了。必须主动出击,寻找破局点。
第三天傍晚,温窈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她要用一个沈砚清绝对想不到的方式,主动联系他。她需要确认一些事情,也需要……试探他的底线。
她换上一身最不起眼的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来到几公里外的一个大型公共图书馆。这里人多眼杂,网络开放,难以追踪。她找了一台公共电脑,登录了一个临时注册的、没有任何个人信息的加密邮箱,编写了一封极其简短的邮件,收件人是一个她烂熟于心的、属于沈砚清极少人知道的私人加密邮箱地址。
邮件内容只有一行字,是一个地址和时间,以及一个问句:
【明晚八点,西山观景台。顾衍之为何对专利来源如此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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