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十五分,后期会议室的空调温度开得太低,冷风吹得投影幕布边角微微发颤。幕布上反复播放着成彦清唱《野草》的片段,画面边缘还带着未处理的黑边(剪辑组临时导出的初剪版,连画幅都没调好),成彦鞠躬时垂落的头发卡在镜头边缘,发丝被追光灯照得泛着浅金,最后定格在顾怀安抬头的瞬间 —— 这个镜头已经被循环播放了 17 次,连幕布下方积灰的线槽都跟着震得簌簌掉灰,像在替成彦无声抗议。
长条会议桌是冷白色的大理石材质,两端坐得满满当当,左边是主张 “流量优先” 的制片人团队,右边是监持 “内容真实” 的导演组,中间散落着七八个冷掉的速溶美式咖啡杯:有的糖包还没拆,蓝色包装纸揉成小球扔在桌角;有的杯底残留着褐色咖啡渍,印着赞助商 “XX 酸奶” 的 logo,被人用指尖抠得模糊;还有一个杯柄断了,用透明胶带缠了三圈,歪歪扭扭地立在会议记录纸旁,水滴顺着胶带缝往下滴,在 “成彦” 两个字上晕开墨痕,像给名字盖了个灰色的戳。
“我再说最后一遍,就按‘底层悲情’线剪!” 制片人张涛把咖啡杯往桌上一墩,杯底与大理石碰撞的脆响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刺耳,速溶咖啡的焦苦味又浓了几分。他穿件深灰色名牌西装,领带松了两颗扣,裤腿上沾着的咖啡渍(刚才溅的)没擦,反而用手指蹭了蹭,把污渍弄成了更大的一块。他指着投影幕布上成彦的镜头,指尖在幕布上戳得咚咚响:“你看她这造型 —— 洗得发白的衬衫领口还歪着,袖口磨得能看见线头,脚上那双白帆布鞋,鞋尖都发黄了,一上台就透着股‘苦情’味儿!再加上她‘素人无背景’的设定,话题度直接拉满!”
他顿了顿,伸手从抽屉里摸出个平板电脑,点开数据表格,屏幕亮度调得刺眼:“去年某选秀靠‘外卖员逆袭’的标签,话题度提升 40%,播放量破 3 亿,赞助商追加了 2000 万预算!咱们为什么不能抄作业?我查了,现在观众对‘底层人设’的共情率比‘精英人设’高 27%,尤其是下沉市场,宝妈群体最爱看这种‘苦尽甘来’的戏码!”
坐在他旁边的编导小李赶紧点头,手里的中性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地写着,笔尖都快戳破纸页。他的笔记本封面印着 “《星光重启》节目组”,内页却画了不少小涂鸦:有的是评委的夸张表情,有的是选手的搞笑动作,只有在记录张涛的话时,字迹才格外工整。“涛哥说得对!” 他抬头时,眼镜滑到了鼻尖,赶紧用手指推了推,“咱们还能加段‘回忆杀’—— 找素材库拼点城中村的镜头,比如破巷子、旧路灯,再配段旁白‘她曾在烧烤摊熬夜打工到凌晨 3 点,只为圆一个唱歌梦’,绝对能戳中观众泪点!我之前剪过类似的片段,点赞率比普通镜头高 35%!”
“然后呢?” 老陈突然开口,声音有点沙哑,像是刚从满是油烟的地方赶来 —— 他确实刚从成彦之前打工的烧烤摊回来,想拍点真实的生活镜头备用,衬衫领口还沾着点孜然粒,袖口蹭到了烤炉的黑灰。他往前挪了挪椅子,椅轮在地板上划出 “滋滋” 的响,打破了张涛那边的 “一边倒” 氛围。“加完‘悲情标签’,再按你们说的,‘制造’她和林枫的冲突回忆?把去年粉丝堵烧烤摊的事拿出来剪,掐掉粉丝先动手的镜头,只留成彦挡门的片段,暗示她‘早有预谋蹭热度’?张涛,你摸着良心说,这还是成彦的初舞台吗?这是你们用剪刀编的狗血剧!”
老陈说着,把手里的评分表 “啪” 地拍在桌上,纸张边缘被他捏得发毛,连顾怀安手写的批注都跟着晃了晃 —— 那批注是用黑色钢笔写的 “声音有生命力,无需过度包装”,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音符,显然是听成彦唱歌时随手画的,不是后来补的。评分表上,成彦的 “现场感染力” 得分是 9.2(满分 10 分),是当天所有素人选手里的最高分,“技巧完成度” 虽然只有 7.8,却被顾怀安用红笔圈了出来,写了句 “技巧可练,真诚难寻”。
张涛嗤笑一声,靠在椅背上,跷起二郎腿,脚尖对着会议室的门,明摆着 “不想再聊” 的姿态。他手指转着咖啡杯,杯柄在桌上划出杂乱的圈,像是在发泄不耐烦:“良心?老陈,你都多久没碰选秀了?现在的观众就吃‘冲突’‘反转’这套!林枫是咱们的飞行嘉宾,粉丝量破 8000 万,他的相关话题随便发一条,播放量都能破 5 亿!把成彦和他绑在一起,哪怕是‘负面冲突’,咱们的收视也能涨一截,赞助商那边也能交代!你以为总导演为什么请林枫来?不就是为了他的流量吗?”
“交代?你要的是收视率,不是对选手的交代!” 老陈的情绪更激动了,指节因为攥紧拳头而发白,连手背的青筋都鼓了起来。他伸手拿起评分表,指尖摩挲着顾怀安的批注,像是在确认这些话的真实性。“成彦的声音是我推荐来的,我见过她在天台哼歌时的样子 —— 月光洒在她身上,手里攥着个旧手机,反复听自己的录音;我见过她照顾醉酒母亲的样子 —— 半夜起来擦呕吐物,给母亲煮醒酒汤,自己只睡 2 个小时就去打工;我见过她抵门挡催债人的样子 —— 用身体顶住门板,指甲抠得流血都没退一步!这些真实的细节,比你们编的‘悲情故事’动人一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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