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灌入肺腑的窒息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漂浮感,仿佛沉入最深的暖流,又像被托举在云端。林晚的意识在混沌中浮沉,耳边是模糊的、持续不断的嗡鸣,像是隔着厚重的玻璃听海潮。她感觉自己在下沉,又像是在上升。周围是温暖的光,还有……悠长的、像歌谣一样的汽笛声。
“回家……”她喃喃着,声音被水流吞没。
刺眼的白光撕裂黑暗。
林晚猛地睁开眼,喉咙里呛出一口咸腥的海水,剧烈的咳嗽撕扯着胸腔,火辣辣地疼。消毒水浓烈的气味霸道地钻进鼻腔,盖过了海水的腥咸。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狭窄的病床上,手腕上插着输液管,冰凉的液体正缓缓注入血管。头顶是惨白的吸顶灯,光线刺得她眼睛生疼。
“小晚!你醒了!”陈雨的声音带着哭腔,扑到床边。她的眼睛肿得像核桃,头发凌乱地贴在额角,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巴掌大的金属盒子——正是林晚在沉船前抛出去的那个!
“小满……”林晚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砂纸摩擦喉咙,“她……”
“在隔壁!”陈雨连忙指向旁边的玻璃隔断。透过玻璃,林晚看见小满躺在更宽敞的医疗舱里,身上连着各种管线,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低头记录着什么,旁边的心电监护仪上,绿色的线条规律地起伏着。
“周教授给她注射了稳定剂的原液。”陈雨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就在你被救上来之后……医生说,血清的排异反应被压制住了,但小满的身体太虚弱,需要时间恢复。”
林晚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身体软软地陷进枕头里,眼眶发热。她看向陈雨手里的金属盒:“里面……是稳定剂?”
“嗯!”陈雨用力点头,将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林晚枕边,“周教授说,纯度很高,足够小满用了。他还说……”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方队……方队的遗体,已经……运回军区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林晚闭上眼,方建国最后靠在船舱墙壁上,对她露出的那个虚弱笑容,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他走的时候……说什么了吗?”她问,声音轻得像叹息。
陈雨摇摇头,眼泪又涌了出来:“救援队找到他的时候……已经……”她说不下去了,只是紧紧抓着林晚的手,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医疗舱的门滑开,周教授走了进来。他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憔悴,眼窝深陷,但眼神却异常锐利。“醒了就好。”他走到床边,拿起那个金属盒,打开检查了一下里面的淡蓝色晶体,“‘月相稳定剂’的核心样本。沈家三十年的心血,现在成了救命的药。”他看向林晚,目光复杂,“方建国用命换来的。”
林晚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触到枕边的玉镯。翡翠冰凉,那道淡蓝色的纹路似乎比之前更深了些。“沈明远呢?”她问。
“在军区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周教授推了推眼镜,“爆炸时他在甲板下层,冲击波震伤了内脏,加上吸入大量浓烟,情况不太好。他那个私人医生……”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尸体在负三层屏蔽舱附近找到的,死因是近距离枪击头部。技术科在他体内检测到超高浓度的‘月曜’血清残留,还有……一种未知的神经兴奋剂。他把自己改造成了怪物。”
林晚想起那双灰白色的、毫无生气的眼睛,胃里一阵翻涌。“‘归墟号’呢?”她问。
“沉了。”周教授的声音很平静,“船体结构在爆炸和撞击中严重受损,救援船赶到时已经来不及。船上的数据……大部分都随船沉没了。不过,”他指了指金属盒,“有这个核心样本,加上我们从沈家云端服务器抢救出来的部分资料,足够我们逆向解析出完整的稳定剂配方。小满……和其他可能的受害者,都有救了。”
“其他受害者?”林晚的心提了起来。
周教授叹了口气:“沈家的‘轩辕计划’……远比我们想象的庞大。除了小满和阿昭,我们在沈家废弃的实验室里,还发现了至少十七份不同年龄段的实验体档案。有些人……可能还活着,散落在各处,像小满一样,带着不为人知的痛苦。”
林晚的呼吸一窒。十七个……甚至更多?像小满一样的孩子,被血情侵蚀,被痛苦折磨,却无人知晓?她看向玻璃隔断后的小满,女孩安静地睡着,眉头微微舒展,像是终于摆脱了噩梦的纠缠。
“我要找到他们。”林晚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像找到小满一样,找到他们。”
周教授看着她,镜片后的目光闪动:“这需要时间,需要资源,更需要……像方建国那样的人。”他顿了顿,“军方已经成立专项调查组,由我牵头。林晚,你愿意加入吗?”
林晚没有立刻回答。她望向窗外,救援船的舷窗透进金色的阳光,在海面上铺开粼粼的波光。她想起母亲日记里的最后一页,外婆临终的嘱托,陈先生潜伏三十年的坚持,还有方建国最后望向她的眼神——那里面有托付,有信任,也有未尽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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