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盯着那张被风吹得不停晃动的设计图,手指还捏着游标卡尺。他没说话,只是把尺子慢慢放在台面上,发出一声轻响。
娜娜的屏幕亮着,新方案的三维模型还在旋转。她等了几秒,发现没人动手。
“是否开始组装?”她问。
卡尔蹲在地上,手里握着一段压梁。他试了试重量,又放下。“这玩意儿压不住。”
苏珊站在操作台另一侧,正用记号笔在一块边角料上写编号。她抬头看了眼窗外,天色灰蒙蒙的,风比早上更大了。
“我们再试一次。”陈浩终于开口,“按新方案来。”
四人重新围到操作台前。这次不用打那么多孔,结构也简化了,理论上应该更快。可刚装到一半,问题就出来了。
聚碳酸酯板放进卡槽时,边缘卡了一下。卡尔用力往下压,金属框发出吱呀声。
“别硬来。”苏珊伸手拦住他。
话音未落,卡扣崩开,板材滑落,砸在台面上发出闷响。
“又来了。”陈浩叹了口气。
他们拆开重装。第二遍换了个方向,先把压梁固定好,再缓缓嵌入主板。这次顺利了些,眼看就要合拢,一阵风从破窗灌进来,吹得整个框架一颤。
咔的一声,右侧卡扣断裂。
“材料老化。”卡尔捡起碎片,“这段金属早就不堪用了。”
“不是它不行,是我们没选对。”苏珊把所有报废件摆成一排,“你看,每次失败的地方都不一样。有的是卡槽太窄,有的是压梁太轻,还有的是板材本身弯曲。我们一直在修修补补,可根本没搞清楚到底要解决什么。”
车间里安静下来。
陈浩坐到工具箱上,随手拿起一段弯掉的金属条,绕着手指转了一圈又一圈。
“我以为换个设计就能行。”他说,“结果还是原地打转。”
“这不是你的错。”娜娜说,“现有条件下,任何单一改进都难以突破系统性限制。”
“啥意思?”
“意思是——”她调出数据面板,“我们面对的是三个问题同时发生:材料性能不足、加工精度不够、环境变化剧烈。只改一个环节,其他两个会立刻拖后腿。”
陈浩点点头,把金属条扔进废料筐。
“那咱们现在干的事,就像拿漏勺舀水。”
“准确率百分之七十二。”娜娜说。
苏珊笑了下:“你还真算?”
“我说真的。”陈浩站起来,“不能再这样试下去了。每试一次,材料就少一块。我们得知道哪一步最关键,先把它搞定。”
“怎么找?”卡尔问。
“看墙。”陈浩指了指“翻车墙”。
墙上贴满了失败记录,密密麻麻。每个案例后面都写着原因和结论。他走过去,一张张看过去。
一号试件——压条过厚,回弹失效。
二号——框架刚性不足,受力变形。
……
七号——卡扣应力集中,瞬间断裂。
他看了一圈,回头问娜娜:“能把这些全整理一遍吗?找出最常出问题的地方。”
“已同步归档。”她说,“正在分析高频失效节点。”
屏幕上跳出三组数据。
第一,连接部位失效占比百分之六十八;
第二,密封结构耐候性不足占比百分之五十七;
第三,材料匹配度低导致装配困难占比百分之四十九。
“也就是说,卡扣和压条是最大问题。”苏珊指着第一条,“我们每次都坏在这儿。”
“而且我们用的都是旧材料。”卡尔补充,“金属条不直,塑料条发脆,强行拼在一起肯定撑不住。”
“所以不是设计不行。”陈浩摸着下巴,“是我们拿破铜烂铁去配高科技板子。”
“本质是资源与目标不匹配。”娜娜总结。
“翻译一下,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陈浩咧嘴一笑。
没人笑。
他也不在意,转身走到公告板前,拿起粉笔,在空白处画了个大圈。
“以前我们是有了想法就试,试错了再改。现在换个路子。”他在圈里写下三个字:**查、分、定**。
“查,把所有失败的原因列出来;分,看看哪些能改,哪些不能;定,挑最能见效的先干。”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条理了?”苏珊问。
“被逼的。”陈浩擦掉手上的粉笔灰,“再瞎搞下去,冬天还没到,我们就被风吹散架了。”
娜娜开始调取全部测试日志。电子文档一页页刷新,同时投影到墙上。她将每次失败的时间、部件、参数、操作人都做了标记。
苏珊则动手清点剩余材料。她把金属条一根根摆在地上,按平直度分类;塑料条剪成小段,标注厚度和弹性表现;连螺丝都被她按长短和锈蚀程度分开。
卡尔也没闲着。他找来几张废纸,用尺子画出不同温差下的膨胀模拟图。一边画一边念叨:“白天四十度,晚上零下,这块板子一天伸缩两次,跟呼吸似的。”
陈浩来回看着三人干活,忽然觉得有点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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