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木盒静静地躺在桌案上,在从窗棂缝隙透入的稀薄天光下,流转着幽暗而沉敛的光泽,仿佛一个沉默的见证者,承载着慕容家过往的荣耀与如今沉沦的冤屈,也牵动着在场三人紧绷的心弦。
顾瑾的指尖轻轻点在那冰凉的匣面上,目光扫过神情凝重、眼中交织着愤怒、悲痛与一丝期盼的两位舅舅,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如同山涧清泉,涤荡着空气中的焦躁:“舅舅,敌暗我明,形势险峻。他们既然能派出悍不畏死的死士前来行窃,一次失手,必然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手段只会更加狠辣刁钻,防不胜防。这份嫁妆底单,是我们厘清真相、反击王芸熙乃至其背后势力的铁证,但同样,它也是一道催命符,一旦暴露在我们手中,必将引来更加疯狂的觊觎和攻击。”
慕容博眉头紧锁,如同两座小山,他性子刚直,惯于冲锋陷阵,对这种暗地里的阴谋诡计颇感棘手,粗声问道:“清儿,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总不能将这好不容易找到的底单再藏回去,那我们查账岂不是没了凭据?”
“自然不是藏回去不用。”顾瑾唇角微扬,那笑容里带着洞察人心的锐利与布局者特有的从容,“我们要用,但要换个方式用。他们想要这嫁妆底单,我们便‘给’他们一个!”
慕容朗心思更为缜密,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捕捉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清儿你的意思是……李代桃僵?用假的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二舅舅明鉴。”顾瑾赞许地点头,随即条理分明地阐述她的计划,“首先,我们需要一个足以乱真的‘替身’。请大舅舅立刻去寻一个与这紫檀木盒外形、大小、重量都极为相似的盒子来,不必追求内在的华贵,但外观一定要相似,务求在昏暗光线下或匆忙一瞥间,难以立刻分辨真伪。”
她顿了顿,继续道:“然后,我们需要立刻将这份底单原件妥善誊抄两份。” 她目光郑重地看向慕容博和慕容朗,“请二位舅舅合力,寻找一个除了您二人之外,绝无第三人知晓的隐秘之处,妥善藏匿,非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动用。这是我们的根基,绝不能有失。”
“至于誊抄的副本,”顾瑾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划动,仿佛在勾勒棋盘,“一份放入我们精心准备的假盒子中,另一份,则由我带走,用于日常查账核对。如此,三处存放,真假难辨。即便假盒不幸被劫,或者我手中的副本遭遇不测,我们仍有最后的底牌在手,不至于满盘皆输,陷入被动。”
慕容博听得连连点头,虎目中焕发出光彩,仿佛又找到了当年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的感觉:“好!此计甚妙!虚虚实实,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顾瑾却微微摇头,眸光深邃:“光是李代桃僵,恐怕还不够稳妥。对方并非蠢人,未必会轻易上当。我们需要再添一把火,演一场戏,一场逼真到足以让他们深信不疑的戏码!”
慕容朗与慕容博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心与默契,同时重重点头。慕容博更是拍着胸脯道:“清儿,你说怎么演,舅舅们就怎么配合!”
计议已定,三人不再耽搁。慕容博立刻亲自去库房寻找合适的木盒,而顾瑾与慕容朗则铺开宣纸,研墨执笔,开始一丝不苟地誊抄底单。屋内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气氛肃穆而紧张。
夜幕,如同巨大的墨色绒毯,缓缓覆盖了镇国公府。
慕容韬的房内,灯火通明。慕容博按照计划,突然从屋内冲出,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朝着顾瑾暂居的厢房方向大声喊道:“清儿!快过来!你表哥他……他情况不对!”
顾瑾闻声,立刻放下手中的笔,脸上瞬间切换成焦急万分的神色,提着裙摆便快步冲了过去,声音带着哭腔:“表哥怎么了?!”
她冲进屋内,只见床榻上的慕容韬恰好在一阵轻微的痉挛后,嘴角溢出了一缕暗红色的血迹,染脏了胸前的衣襟,看上去触目惊心。这正是秋葵施针逼毒、辅以药浴后的正常反应,此刻却被巧妙地利用了起来。
“快!快去请府医!”顾瑾尖声吩咐,脸色煞白,演得情真意切。
府医提着药箱,形色匆匆地赶来,诊脉后,捋着胡须,随意地说道:“老爷、表小姐请放心,大公子此番吐血乃是体内郁积的毒素排出之兆,是好事。只要继续按照老夫开的方子服药,精心调理,假以时日,定可逐渐康复……”
他话音未落,慕容朗便捧着一个紫檀木盒,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终于找到了”的庆幸,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屋内众人听到:“清儿,你要的嫁妆底单,总算是找到了!原来母亲将它收在了旧书匣的夹层里。”
他说着,看见屋内还有府医和下人在,立刻像是意识到失言一般,神色一紧,下意识地将那盒子紧紧抱在怀里,用宽大的袖子遮掩住,动作间带着显而易见的警惕与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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