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萧策猝不及防地推到风口浪尖,顾瑾心中将他骂了千百遍,但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努力维持着那副怯懦畏缩的模样,低着头,小步出列,对着皇后和诸位王爷盈盈拜下,声音细弱蚊蚋,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臣女沈婉清,参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各位王爷。”
皇后看着下方这个穿着素净、低头缩肩的庶女,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语气平淡:“起身吧。策儿举荐于你,言你亦有才艺。不知你会些什么?”
众家嫡女的目光齐刷刷落在顾瑾身上,大多带着看好戏的轻蔑和鄙夷。一个出了名懦弱无能的庶女,能有什么才艺?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唯有秦无双,攥紧了拳头,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鼓励。
萧策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唇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猎鹰般锁定着顾瑾,仿佛在期待她如何应对这棘手的局面。
顾瑾垂着眼睫,声音依旧怯怯,却清晰地说道:“回娘娘,臣女愚钝,抚琴弄箫皆不如大姐姐精妙,不敢班门弄斧。只是……只是幼时曾粗略学过几日水墨画,若娘娘不弃,臣女愿现场为您作一幅秋菊图,聊表心意。”
水墨画? 众人闻言,眼中鄙夷更甚。画画耗时漫长,在这宴席之上,谁有耐心等上几个时辰?这才艺未免太过无聊且不合时宜。
皇后果然也流露出些许不耐。
顾瑾敏锐地察觉到皇后的情绪,立刻补充道:“臣女所学画法简单,重在写意,无需精雕细琢,只需一刻钟便可完成,不敢过多耽搁娘娘与诸位殿下、姐妹的宝贵时间。”
“一刻钟?”皇后果然被勾起了兴趣,挑眉问道,“一刻钟便能成一幅画?倒是有趣。准了。来人,备笔墨纸砚。”
宫人迅速抬上画案,铺开宣纸,研好墨。
就在这时,萧策忽然轻笑一声,上前一步,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支通体碧绿、莹润剔透的玉笛,在指尖随意转了一圈,目光落在顾瑾身上,带着明显的戏谑:“母后,只作画未免有些单调。不若……由儿臣以笛音为沈二小姐伴奏助兴,如何?”
顾瑾心中警铃大作!这老狐狸!果然没安好心!他吹笛?万一节奏古怪,故意打乱她作画的心绪怎么办?或者吹些哀怨之曲,冲撞了皇后又嫁祸给她?
但她面上却不能拒绝,只得再次屈膝,声音依旧柔弱:“臣女……谢睿王殿下。” 心里却恨不得把他那支玉笛掰断。
萧策看着她那副明明气得要死却还要强装感激的小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心中暗道:小狐狸,看你这下还怎么藏?
皇后也觉得这提议新鲜,颔首允准。
萧策将玉笛抵至唇边,试了几个音,清越悠扬的笛声便流淌而出。他并未选择复杂的曲子,而是一段空灵舒缓、略带几分秋意萧瑟的调子,倒是意外地贴合当下的场景和主题。
顾瑾深吸一口气,不再理会外界目光和那扰人的笛声,全部心神都凝聚在了面前的宣纸上。
她执起笔,蘸饱了墨,眼神瞬间变得专注而沉静。那一刻,她身上那股怯懦畏缩的气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浸在艺术创作中的笃定和自信。
她落笔极快,手腕灵活运转,或点或染,或皴或擦。并非工笔细描,而是典型的水墨写意。浓墨淡彩在宣纸上迅速晕开,勾勒出嶙峋的怪石、交错的枝干。她甚至不拘一格,用了泼墨的手法来表现菊丛的繁茂与恣意。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竟然隐隐与萧策那空灵的笛音节奏相合。
萧策原本带着戏弄之心的笛声,在看到顾瑾进入状态后,不知不觉也认真了几分。他的目光落在那个专注于画纸上的女子侧脸。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她的鼻尖微微翘起,唇瓣紧抿,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一种动人的光彩。
他吹奏的笛音,不自觉地变得更加柔和,甚至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陪伴与烘托的意味。他看着那样子的顾瑾,心中那股想要拆穿她、逼迫她露出爪牙的念头竟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愉悦感?仿佛发现了一件极其有趣、值得细细品味的珍宝。
园内渐渐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被顾瑾作画时那判若两人的神态吸引住了。那专注的眼神,那自信的笔触,那与平日懦弱形象截然不同的气度……让原本准备看笑话的众人都惊愕地屏住了呼吸,只能听到悠扬的笛声和画笔接触宣纸的沙沙声。
就连皇后,也微微前倾了身子,眼中露出了讶异和期待。
秦无双更是激动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圆圆的,满眼都是“我家婉清居然这么厉害!”的骄傲。
一刻钟刚到,顾瑾最后一笔落下,轻轻吁了口气,放下了笔。
几乎同时,萧策的笛音也恰到好处地收尾,余韵袅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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