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午后,阳光把公家屋的木窗棂晒得暖烘烘的,窗台上的牵牛花蔫了半截,却依旧把紫色的小喇叭举得高高的。数学课的最后一道题刚讲完,叶不凡的脚就已经在桌底下不安分地蹭着地面,鞋底的泥块在泥地上蹭出细碎的声响。他盯着墙上那道歪歪扭扭的粉笔线——那是蓉老师画的下课线,只要教鞭敲到那里,活动课就要开始了。
“叮铃铃——”挂在房梁上的铜钟被蓉老师轻轻一敲,清脆的响声像撒了把碎银,瞬间把满屋子的困倦都驱散了。叶不凡几乎是弹起来的,高凳被他撞得“哐当”一声,书包带往肩上一甩,就像只被放出笼子的小鸟,扑棱着翅膀往门口冲。
“慢点跑!别摔着!”蓉老师的声音在身后追过来,带着笑意。叶不凡回头吐了吐舌头,脚步却没停,眼角的余光瞥见叶月英正被叶碧芬拉着往外走,辫梢的红头绳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鲜亮的弧线,像只跳动的小火苗。
公家屋门口的空场确实宽敞,原本是队里的临时晒谷场,秋收忙完就成了孩子们的乐园。地面是被无数双脚踩实的黄泥土,边角还留着夏天晒谷时用的石碾子印,几块磨圆的青石砖嵌在土里,成了天然的“跳房子”格子。场边的老槐树下堆着几捆晒干的玉米秆,风一吹,叶子“沙沙”响,像是在给孩子们的欢笑声打节拍。
“玩老鹰抓小鸡咯!”叶碧芬的声音像银铃,她扎着两个羊角辫,辫子梢的蝴蝶结随着跑动上下翻飞。她拽着叶月英的袖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叶不凡:“不凡哥当老鹰吧!你跑得最快!”
叶不凡心里甜滋滋的,故意挺了挺胸脯:“那得有只厉害的老母鸡护着小鸡才行。”他的目光偷偷溜向叶月英,她正蹲在地上系鞋带,蓝布衫的衣角沾着点草屑,竹篮被她轻轻放在老槐树的树洞里——那是她藏捡来的稻穗的秘密角落。
“我来当老母鸡!”叶月英系好鞋带站起来,脸颊被阳光晒得红扑扑的,她张开双臂,像老母鸡张开翅膀,“你们都躲在我后面,抓好衣角,别松手!”
叶春莲和叶燕琼立刻嘻嘻哈哈地跑过来,叶春莲拽住叶月英的后衣襟,燕琼拽着叶春莲的衣角,叶碧芬最小,拽着燕琼的袖子,排成一串。四个女孩的辫子在风里飘着,像一串晃动的风铃。叶不凡看着这串“小鸡”,心里乐开了花,他张开双臂作势要扑:“老鹰来咯!要抓最肥的小鸡啦!”
“快跑!”叶月英大喊一声,张开双臂左右躲闪,像真的老母鸡在护崽。叶不凡假装往左扑,等月英带着“小鸡”往右转时,他突然脚下一滑,猛地冲向最末尾的叶碧芬。“啊——”叶碧芬吓得尖叫,却死死拽着燕琼的袖子,整串“小鸡”跟着她往旁边倒,像被风吹歪的稻穗,惹得满场都是笑声。
阳光落在她们的发梢上,镀上一层金粉。叶月英的额角渗出细汗,红头绳沾在脸颊边,她喘着气却笑得停不下来:“叶不凡你耍赖!哪有老鹰突然变方向的!”
“老鹰抓小鸡就得心眼多!”叶不凡叉着腰笑,看着叶月英被风吹起的衣角,看着叶春莲因为跑太快松开的鞋带,看着燕琼被晒得通红的鼻尖,觉得这午后的阳光都带着甜味,比奶奶蒸的米糕还甜。
不远处的空地上,叶宋他们正蹲在地上画八格。叶宋用根烧黑的木棍在地上划格子,嘴里念念有词:“一格跳单脚,二格双脚落,三格跨大步……”潘港娣、潘珠莲和叶木生蹲在旁边看,地上还放着块小石子当“棋子”。叶宋画完格子,捡起石子往空中一抛,单脚在格子里跳着去接,动作笨拙得像只笨熊,逗得旁边的人直笑。
除了他们,还有几个同学在玩“踢毽子”,毽子是用布条缠的,踢起来“啪嗒啪嗒”响;两个男孩在滚铁环,铁环是队里淘汰的马车轮圈,滚起来“哐啷哐啷”,在空场上画出歪歪扭扭的弧线。整个场地上都是欢笑声、喊叫声,像一锅沸腾的甜粥,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叶不凡他们的老鹰抓小鸡玩得正起劲。叶月英这只“老母鸡”越来越熟练,总能提前预判叶不凡的方向,张开双臂稳稳地挡住他;叶碧芬最小,总被甩在最后,每次叶不凡扑过来,她都吓得闭着眼睛尖叫,却偏偏笑得最开心;叶春莲跑得太急,辫子散了,头发披在肩上,像只落了毛的小鸭子;燕琼最机灵,总能在最危险的时候拽着前面的人往旁边躲,好几次都让叶不凡扑了空。
“不凡哥根本抓不到我们!”叶碧芬得意地喊,小辫子甩得更欢了。
叶不凡假装生气,故意跺了跺脚:“等着瞧!我这就放大招!”他突然往左边虚晃一下,等叶月英带着“小鸡”往右转时,猛地一个转身,像阵风似的冲向右边。叶月英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叶不凡的手擦着叶春莲的衣角过去,眼看就要抓住燕琼。
“啊——”燕琼尖叫着往旁边跳,却没注意脚下有块凸起的砖块,身子一歪就要摔倒。叶不凡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燕琼才稳住身子,吓得脸都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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