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岭顶那场带着泪与火的誓言,像一剂强行注入的强心针,暂时压下了叶不凡心头的屈辱,也让叶月英和许柔柔找到了新的支撑点。日子似乎又艰难地向前挪动了几步,空气里那股压抑的、混合着不甘和愤怒的气息,被一种更为沉默的、带着狠劲的韧劲所取代。叶不凡将自己埋进了书本里,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武器和盔甲。叶月英也收起了所有的眼泪,眼神里多了份同龄人少有的沉静和倔强。
然而,命运的翻云覆雨手,似乎并未打算放过这个刚刚经历重创的村庄,或者说,它正以一种更为残酷的方式,考验着少年们刚刚凝聚起来的决心。
这天晌午,日头正毒辣地炙烤着大地。叶月英的父亲叶大雷,这个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庄稼汉,正牵着他家那头老水牛“大黑”,在村东头那片靠近山脚的梯田里犁田。田里的水被晒得有些温热,泥浆黏腻。大黑往日温顺,可不知是连日高温燥得慌,还是被田埂上突然窜过的野物惊了,又或是被几只围着它嗡嗡乱转、叮咬不休的牛虻惹得烦不胜烦,竟突然变得异常焦躁起来。
叶大雷起初没太在意,只当是牛热得难受,吆喝了几声,用力拽了拽牛绳。可大黑非但没有安静,反而猛地甩了甩头,鼻孔里喷出粗重的白气,四蹄开始在泥水里不安地刨动。
“吁——大黑!稳住!”叶大雷提高了声音,双手紧紧抓住犁把和牛绳,试图控制住它。
就在这时,大黑突然毫无征兆地发起狂来!它猛地一低头,发出一声沉闷的“哞”叫,紧接着竟拖着沉重的犁铧,在狭窄的水田里疯狂地打起转来!巨大的力量瞬间爆发,叶大雷只觉得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猛地从犁把上传来,虎口剧痛,整个人被拖得踉跄扑向泥水!
“啊——!”他惊叫一声,脚下湿滑的泥浆让他根本站不稳。失控的牛拖着犁铧还在疯狂打转,沉重的木犁像失控的巨兽尾巴,横扫过来!叶大雷拼命想稳住身体躲开,却已是徒劳!
“咔嚓!”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骨头断裂的脆响,伴随着叶大雷凄厉到变调的惨嚎,骤然撕裂了午后的宁静!
那沉重的、闪着寒光的犁铧尖头,在牛疯狂的拖拽和旋转中,不偏不倚,狠狠地、深深地刺进了叶大雷的左小腿!巨大的冲击力不仅刺穿了皮肉,更将里面的筋骨瞬间撞断!
鲜血,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猛地从狰狞的伤口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浑浊的泥水!叶大雷眼前一黑,剧痛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所有的意识,身体像被抽掉了骨头,重重地砸倒在冰冷的泥浆里,犁铧还深深地嵌在他的小腿中,景象惨不忍睹!
“大雷叔——!!!”不远处同样在犁田的叶杰,恰好抬头目睹了这骇人的一幕!他吓得魂飞魄散,扔掉手中的家伙事,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声音都变了调:“来人啊!快来人啊!大雷叔出事啦!牛发疯啦!腿断了!流了好多血啊——!!”
叶杰撕心裂肺的呼救声,像惊雷一样在死寂的午后炸开!附近田里劳作的村民、在家歇晌的妇孺,都被这惨厉的呼救惊动了。
“什么?!大雷出事了?”
“腿断了?!”
“快!快去看看!”
杂乱的脚步声、惊恐的呼喊声瞬间打破了村庄的宁静。人们从四面八方涌向出事的水田。
当村民们赶到时,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叶大雷倒在血水和泥浆混杂的田里,脸色惨白如纸,已经痛得昏死过去。他那条左小腿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森白的骨头尖刺破皮肉露了出来,狰狞的伤口还在汩汩地冒着血泡,染红了大片泥水。那沉重的犁铧尖头还深深嵌在腿骨断裂处,看着就让人胆寒。
“天爷啊!造孽啊!”有妇人吓得捂住了嘴。
“快!快把牛拉住!把犁卸下来!小心别二次伤着人!”老队长叶碌是最快反应过来的,他强压着心头的惊骇,声音洪亮地指挥着。几个壮劳力手忙脚乱地制住还在焦躁刨蹄、但似乎也耗尽了力气的大黑,小心翼翼地卸下与叶大雷腿骨相连的犁铧。每动一下,昏迷中的叶大雷身体都会剧烈地抽搐一下,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
“大雷!大雷!你醒醒!”李翠兰跌跌撞撞地扑到丈夫身边,看到丈夫腿上的惨状,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被旁边的村妇死死扶住。她看着丈夫血肉模糊的小腿和那刺目的白骨,只觉得天旋地转,哭嚎声撕心裂肺:“当家的!我的当家的啊!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快!找门板!抬人!”叶碌吼道,“阿杰!你腿脚快!立刻去村部打电话给县医院!叫救护车!告诉他们伤得很重,腿断了,大出血!让他们准备好!”
“是!队长!”叶杰撒腿就往村部跑。
很快,一块门板被抬了过来。几个汉子小心翼翼地将浑身泥泞、血污、人事不省的叶大雷挪到门板上。那断腿处渗出的血,迅速染红了门板。李翠兰瘫软在地,被几个女人搀扶着,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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