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散,县衙外的喧腾却已退去。街面石缝里嵌着的那枚铜钱,已被早行孩童踢落泥中,无人再看。昨夜登记的名册摊在案上,纸页边缘微卷,墨迹尚新。李瑶执笔在侧,指尖轻点册中一行:“一百三十七人,老弱占六成。”
李震立于窗前,目光落在南街尽头。修渠的民夫已陆续到场,却无序聚作一团,壮年者争抢铁镐,老者拄杖立于泥地,妇人抱着幼子踟蹰不前。有人喊着要挖沟,有人嚷着要运石,却无人知从何处下手。
“光给钱不行。”李瑶合上册子,“人多无序,反成内耗。”
李震点头,未语。片刻后,李骁披甲而入,腰刀未卸,靴底沾泥。他扫了一眼街景,冷声道:“得编队。”
三人议定,当即下令。李瑶依名册将民夫按年龄、体力分类,十人一组,设一工头。识字者任记时,每日工分如实登账,三日一结,钱庄兑付。李骁亲率骑兵沿街策马,每至一处,便敲响铜锣,高声宣令:“一组挖渠,二组运土,三组清淤!工分记实,不得虚报!”
秩序渐立。铁镐起落声整齐划一,土方一车车运出。孩童在旁递水,老人扫去碎石。李瑶立于渠口,手持册子,逐一点名核对工分,每记一笔,便在姓名后画一竖线,五笔成“正”。
然至午时,进度停滞。主渠需穿硬土层,铁镐掘下, лишь三寸深,一日不足三尺。民夫喘息连连,汗透衣襟,却难见成效。有人低声抱怨:“这土比铁还硬,何时能通?”
消息传至县衙,李震召李瑶、李骁入内。李瑶翻开机关图谱,取出一张图纸——曲辕犁改良图,原为耕地所用。她指尖划过犁头结构:“若将犁刃加厚,以双马牵引,或可破土。”
“立刻改。”李震道。
李瑶即刻赴铁匠铺。赵武正率徒烧窑,闻讯取出铁料,连夜锻打。至次日寅时,破土犁成:犁头宽三寸,刃口斜削,后接双辕,可套两马。天刚微亮,犁已抵渠口。
马蹄踏地,犁锋入土,一声闷响,硬壳裂开。泥土翻卷如浪,一日掘进一丈五尺。民夫齐声喝彩,疲惫顿消。李骁亲自执缰,率骑兵轮番牵引,昼夜不停。
李震立于渠畔,宣布:“主渠贯通之日,全员双倍工钱。”
消息传开,士气大振。连日苦战,第七日辰时,主渠终于贯通。浊水自北向南,缓缓流动。百姓围聚渠边,伸手探水,触感冰凉。一名老农跪地掬水,仰头饮下,颤声道:“活了六十年,头回见自家田能自己排水。”
当晚,酬功宴设于县衙前空地。百张木桌排开,陶碗盛酒,粗碗装肉。李震未坐主位,只立于台前,举碗道:“此渠非一人之功,乃百人合力。今日双倍工钱已入账,明日歇一日,后日再开工。”
众人齐呼,碗盏相碰。
与此同时,城北荒地亦在开垦。苏婉率妇人十余,携锄赴地。荒原多石,耕作艰难。她蹲身拨开表土,发现下层为沙壤,透气透水,宜种耐旱之物。当即命人深挖三尺,引渠水入沟,试种红薯。
种子出自空间储物匣,耐寒抗虫,亩产预估三倍于粟。百姓初不信,见她亲执锄头挖沟,妇人亦随之动手,才陆续跟进。三日之内,百亩荒地翻整完毕,薯苗入土。
然建校之事遇阻。村中欲立学堂,缺梁少柱,百姓不愿拆门板、卸窗框。有人道:“自家屋子都漏雨,哪有余木给学堂?”
李瑶闻讯,提笔拟令:“凡捐建材者,每尺木折工分五点,计入钱庄账户,可兑铁锄、布匹、盐巴。”并立公示牌于街口,登记造册,一目了然。
首日,仅三人捐木。次日,一人携整扇门板而来,兑得三十枚铜钱,当场购一铁锅,满城皆知。第三日,百姓争先拆旧棚、献残梁,建材堆积如山。李瑶亲验尺寸,逐笔登记,无一遗漏。
学堂地基遂定。李骁调巡骑营十人,助运石料。百姓自带饭食,轮班夯土。五日之内,四梁八柱立起,屋顶覆瓦。门楣上,李瑶亲书“青牛村学”四字,墨迹未干,已有孩童围坐门前,摹写笔画。
此时,邻县流民始至。初为零星数人,后成群结队。一夜之间,城外荒坡聚起两百余口,衣衫褴褛,面有菜色。有孩童蜷缩草堆,咳嗽不止。
苏婉率医妇十余人赶赴,设临时粥棚。每晨开锅,米粥稠厚,加盐少许。她亲持木勺,逐人查验口舌、体温,发热者隔离,配发草药包,内含黄芩、甘草,防瘟疫蔓延。
李震下令:“三日试工,方可入籍。”
流民分派至渠工、开荒、运料各队,与本地民夫同工同酬。三日后,考核通过者,发户籍牌,分地五分,纳入工钱体系。一人持牌落泪:“我逃荒三年,今日才算有了家。”
至第十日,登记流民达三百六十二人。李瑶重编名册,增设“新民工段”,专录外来劳力。账册分三类:本地壮劳、老弱妇孺、流民试工。每册加盖红印,存于钱庄密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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