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合上讲稿,指尖在纸页边缘轻轻一压。窗外天色已由黄昏转为深青,府衙前的喧闹渐歇,只余下文书翻动的沙沙声。
她刚要起身,门外脚步沉稳而来。李毅推门而入,衣襟微湿,像是走过夜露未散的巷道。他手中托着一个油布包,放在案上时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找到了。”他说,“废弃驿站的密室里,有账册,还有北境的令符。”
李震从地图前转过身,目光落在那包裹上。苏婉正低头核对药材清单,这时也抬起了头。李骁站在厅角,原本靠着柱子的手臂缓缓放下。
李瑶上前解开油布,露出一本墨迹斑驳的册子。封皮无字,但边角烙着一枚暗印——形似双蛇缠刃。她翻开第一页,眉头微蹙:“加密了。”
“用的是三重替换码。”她低声说,“和我们之前缴获的豪强私信同源,但更复杂。”
李震递来一支炭笔。李瑶接过,在纸上快速演算。片刻后,她停笔,声音冷了下来:“资金流向显示,青阳商会只是中转。真正出钱的,是靖安盟。”
“谁?”李骁皱眉。
“一个从未听过的名字。”李瑶将破译后的几页摊开,“但他们调动的人手遍布三州,专挑我们在清查户籍、减免赋税的地方下手。目标很明确——制造混乱,嫁祸新政不得人心。”
李毅补充:“审讯那个库吏时,他始终咬定‘受人钱财’。但我发现他说话时习惯性地摸左耳垂,那是北境细作的联络暗记。锦衣卫曾破获过类似案子,这种动作不是偶然。”
苏婉放下笔:“所以投毒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动摇信任?”
“不止。”李毅从怀中取出一张薄纸,“这是在他鞋底夹层找到的密信残片。上面提到‘归脾丸事发,速启第二策’,后面被烧毁。但结合驿站搜出的令符,可以确定他们早就在等这个机会。”
厅内一时寂静。
李骁猛然站直:“那就打!趁他们还没动手,先把那些窝点端了!”
“不行。”苏婉开口,“百姓才刚安定下来,若此刻大举抓捕,只会让他们以为又要出事。而且……”她看向李瑶,“这些证据能服众吗?靖安盟是谁?背后是谁?如果只是几个豪强勾结外敌,倒还好办。可若牵连更深……”
话未说完,却被李瑶接了下去:“我已经比对过账册中的行程记录。其中有两批人马,分别从北境绕道西荒,伪装成商队潜入内地。他们在三个不同地点交接物资,时间恰好与各地谣言爆发同步。”
她指向桌上铺开的地图:“这里,柳河村;这里,云坪镇;还有青石渡口。全是讲堂试点区域。”
李震终于开口:“也就是说,他们一边放毒,一边造谣,还准备了后手?”
“是。”李瑶点头,“最新一条记录写着:‘巡狩将启,刺驾之局可成’。他们计划在我们离开青阳的路上动手,然后把罪名推给蛮族——伪造铁骑南下的痕迹,再散布‘李氏失德,天降灾殃’的谶语。”
李骁拳头砸在桌上:“好一个连环套!”
李震没有动怒,反而缓缓坐下。他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眼中已有决断。
“传乾坤匣来。”
李瑶立刻取来一只古朴木匣,置于案上。李震伸手按在匣面,低喝一声:“启。”
匣盖无声滑开,一道微光自内升起,在空中凝成数条脉络般的纹路。李震凝神注视,额角渗出细汗。
“天机推演……”李瑶轻声说,“他要用预演功能。”
片刻后,李震睁开眼,脸色苍白了几分。他喘息两下,抬手指向地图上的两条路线:“如果我们按原计划巡狩,七日内必遇伏击。对方在五处设卡,其中两处埋有火油陷阱,一处安排了伪装成难民的死士。若强行通过,伤亡至少三成。”
他顿了顿,声音沉下:“但如果提前出击,切断北境渗透通道,并清除境内接应点……虽然会打草惊蛇,但能逼他们暴露全部棋子。”
“风险呢?”苏婉问。
“最大的风险,是北境主力可能提前南下。”李震看着她,“但我们若一直守着城池,等他们布置完成,那时才是真正的被动。”
李骁上前一步:“那就由我带兵,先拿下最近的接头据点。只要抓到活口,就能顺藤摸瓜。”
“不急。”李震摇头,“我们要打的,不是几个据点,而是整个阴谋的根。”
他转向李瑶:“你刚才说,账册里提到了‘第二策’?有没有第三策?”
“有。”李瑶迅速翻动破译稿,“最后一页写着:‘若内乱不成,则引水患。届时堤溃民逃,官军疲于奔命,北骑可乘虚而入。’”
“水患?”苏婉猛地抬头,“你是说,他们打算毁堤?”
“不是打算。”李震眼神锐利,“是已经在做了。我记得去年修缮的几段河堤,今年上报都说稳固。但如果有人暗中松动基石,等到雨季一至……”
李瑶立刻翻出水利卷宗,对照驿站账册中的工钱支出记录,脸色变了:“有三处堤防的修缮银两被层层克扣,实际施工人数不足原报的一半。而负责监工的,正是被撤职的崔家旁系供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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